程穆緊緊閉上了眼睛,第一次覺得自己離死亡這麼近。
當眼睛看不見以後,其餘感官便被無限放大,他能感覺到風,能聽見菜刀破空聲。想到這把刀等下會落在自己身上,瞬間上下牙齒直打架。
“救、救命!”
他剛喊出聲,就猛然感覺到風沖着他面門而來。
程穆腦子一片空白,一動不敢動。
等待死亡這件事,比死亡本身還要可怕。
明明才一會兒的功夫,程穆卻覺得像過了一年。
等終于意識到,梁芷并沒真的用刀砍他之後,更尴尬的事情發生了,他的腿間竟然一片濕濡……
天氣熱,程穆穿的褲子輕薄。
雖然是灰色的大晚上大不瞧的出來,但湊近了還是能聞到味道。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以後,程穆恨不得直接當場去世。
看着梁芷越湊越近的臉,他崩潰大叫:“别過來,你别過來!!!”
梁芷不遠不近的站着,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以後,臉上瞬間露出鄙夷的表情,連着往後退了好幾步。
“啧啧啧……程穆啊程穆……”
“别說了,别說了,求你!!!”程穆崩潰哀求。
他平時在大隊上總覺得高人一等,别看他瞧着好像和誰都能說幾句話,但心裡是鄙夷他們的,交談的時候也帶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
乍然發生的這件事,把他那點優越感才被徹底擊碎了。
就好像有人把他的面皮扯了下來,使勁兒摁在地上踩。
如果此刻地上有條地縫,程穆一定第一時間跳下去。
梁芷:“你叫我别說,我就不說,哪兒有這麼便宜的事?”
程穆捏緊拳頭,使勁兒捶打地面:“你想幹什麼?!梁芷,你還想幹什麼?!”
拳頭捶的都快出血了,他卻絲毫不覺得疼。
疼痛跟此刻他受到的羞辱比起來,壓根不算什麼。
梁芷驚訝:“我剛不是說了,要你付出代價。程穆,你怎麼年紀輕輕,某些功能喪失不說,耳朵還背了。我之前付出那麼多,現在想讨回來也不可以嗎?”
程穆氣得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紫,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承認,當初把家裡拜托給梁芷,确實想過占對方便宜。
可他萬萬沒想到,按照梁芷的性子,竟然會有跟他讨回來的那天。
梁芷站累了,在離程穆遠些的位置,找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下。
那把菜刀還捏在手裡呢,刀鋒就對着程穆。
程穆心思多,她得時刻防備着對方。
“怎麼?不樂意?還是說,你希望我把你的過去和今天,徹徹底底在大隊上宣揚宣揚?又或是當個樂子,說給陸家人聽一聽?”
程穆飛快搖頭,“不行,絕對不行。”
梁芷真說了,他以後在陸玲玲面前怎麼擡得起的頭?
他認命般閉了閉眼,“說吧,你要什麼?”
梁芷輕輕勾起唇。
……
趙愛國這段時間真是倒了黴。
在縣醫院裡陪着呆了好久不說,時間、精力花了不少,錢還搭進去好些。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還是忍不住歎氣,“馬燕那婆娘真是橫啊,說不出錢真就不出,叫他們把黃麗萍拿去扣着。一小姑娘留在那裡有什麼用?還真能吃了她不成?”
“老馮兩口子也不是人,要錢不要閨女,說什麼都不肯花錢給自己孩子治療。”
趙愛國手裡端着碗面,呼噜噜吃個不停。
要不是看馮翠翠年紀小,躺在那裡怪可憐的,他都想撂挑子走人。
他這個隊長是真難當。
王豔紅兩邊都不喜歡,隻心疼自家白花錢。
見小虎子伸手要夠桌上的饅頭,連忙把盤子往孩子跟前拉了一下。
“那咋辦?總不能一直叫咱出錢吧?”
趙愛國吃飽了,放下碗筷,“不至于,眼下不是秋收過了麼?誰的賬找誰要去,咱墊付的錢得還一部份。要爹媽實在不肯治,那就把孩子拉回家。”
聽醫生說,馮翠翠問題不大,就是得好好休養一陣。
他回來的時候,人已經徹底清醒了,就是沒什麼營養補充進去,吃的還是稀的能照出人影的粥。
要真給拉回來,剛好點老馮估計就得讓她下地。
在馮家,女兒的命就不算命。
趙愛國有些唏噓,但也沒法子了,他隻是大隊長,又不是爹媽,隻能做到這份上。
先前墊付的錢隻要回一半就成,他家小虎子可是差點被砸了,說起來他這個大隊上已經夠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