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張斬鬼咒匆匆寫就,血色模糊,映入左時寒眼底。
封師的強大出乎他的意料,這樣的實力與年紀,恐怕是當今封師門的首席。
但,這裡是他的鬼墟。
左時寒徒手接住了刀刃。
眼前的封師,哪似他說話時的吊兒郎當。他故意用那些不着調的話減輕鬼魂的戒心,但這傾注全力的一刀仍被輕松接下。
封師苦笑了一聲,聲音嘶啞。
我這是什麼運氣……真是明朝的啊。
一般來說,鬼魂存在于世的時間越久,實力就越強。
封師先前提到明朝隻是随口開個玩笑,但事實告訴他眼前的可不是什麼漢服愛好者。
不成功便成仁,三張精血寫就的斬鬼咒帶來的反噬能讓他立時失去行動能力。
實際上封師還能站着,還能握住刀就是奇迹。
左時寒松開刀刃後,黑刀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他低頭看着手心的血痕發愣,雖然心中已有預感,但真的見到傷口時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有血慢慢滲出來。
左時寒抿了抿唇,面無表情地将手收在袖中。
他看向封師,封師因為站立不穩半跪在地上,不知道為什麼還清醒着,仰頭看着他。
左時寒走到他跟前。
夕陽已經徹底墜落,暮色使他的面容難以看清。
在封師壓抑的目光中,左時寒終于說了他見到封師以來的第一句話:離開這裡。
……
木生努力踮起腳尖,想要去拍左時寒的肩膀,但是最多隻能拍到左時寒的手臂。
左時寒:“……?”
木生靠着他:“在想什麼呢?”
左時寒道:“以前的事。”
木生立刻道:“以前沒好事。”
木生真心實意地這麼認為,囚禁折磨左時寒的左家,和後來遇到的祝饒那個封師都不是好人。
……後面那句話可能有失偏頗,但木生的心早就偏得沒眼看了。
左時寒微微笑了笑。
山巅經年不化的雪,原來也是會有融化的一天的。
木生呆住了。
他幾乎已經想不起,左時寒上一次笑是什麼時候了。
他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左時寒的嘴角,可是依舊沒能夠到。
木生沮喪地垂下腦袋。
左時寒輕輕抱起了他,讓他能正視自己的面容,能摸到他揚起的嘴角。
即便那弧度幾乎無法察覺,木生依然視若珍寶。
如果他不是永遠一張笑臉的人偶,此時一定哭了出來。
“我在想,”左時寒溫聲道,“我以前的想法也許确實錯了。”
木生聲音有些着急:“你别這麼想,你一點錯都沒有!”
“我知道的,木生,”左時寒歎了一口氣,“……我并不正常。”
他生時有着不正常的人生,死後又見了太多人的瘋狂。
他和祝饒是不一樣的。
他和祝饒的想法是不會一樣的。
所以祝饒才不會接受他當時理所當然的想法,才會說出分開冷靜一下的話。左時寒回到鬼墟認真思考了三年,可還是沒有得出一個答案。
木生着急得聲音都在發抖:“我……我……我去揍那個混蛋封師一頓!”
左時寒兩手固定住他小小的身軀,滿眼無奈:“你怎麼總和他不對付。”
若是木生的魂魄脫離人偶的軀殼,他的眼眶一定紅了。
“我是你的人偶,我們約定好了,同生共死,永世不棄,隻有我們是永遠不會背叛你的!但是他……他……”
木生聲音斷斷續續,幾乎無法把話說完整。
而男人的談笑聲伴随着腳步在不遠處響起。
“今晚上的戲唱完後,我們去院子裡頭喝兩杯吧?”
“你可别多喝,小心傷了嗓子!”
“嗐,我說兩杯就兩杯,還能多喝?”
陳哥和鐘叔哥倆好般地勾肩搭背從遠處走來,說說笑笑。
“不過這好酒的價格也是越來越貴了啊,說不準哪天都買不起了。”
“這年頭什麼東西不貴……”
左時寒看見了那倆人身後的祝饒,緊接着,神情失落的沈明樓也進入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