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時序聽到那熟悉的‘不便透露’,甚至還有點嫉妒白樂桁,畢竟曾經那可是他的專屬。
白樂桁對此倒是完全不惱,這些天他時常會在課間問一嘴葉老師的私人問題:
諸如“葉老師你放暑假還住校呢?”
“葉老師,你平時玩兒滑闆嗎?”
“葉老師你家就在雲城嗎?”
“你教的這麼好,是不是之前還教過其他人?他們跟我比起來,誰比較笨?”
葉榕川:“……”
直接問‘誰更笨’,這麼有自知之明。
那些簡單的問題,葉榕川随口就回答了,至于個人隐私相關,葉榕川一個字不提。
如今的白樂桁跟當年的白桁性格差距實在太大了,除了一張臉長得像外,沒有一丁點相似。
不過他倒是覺得白樂桁如今這樣才好,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當年小皇帝那背負着整個天下,沒有一天敢松懈的日子,最好不要再過了。
可能是拒絕出了習慣,葉榕川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白樂桁同樣被拒絕習慣了,又哼哼:“那你晚上還跟我們一起騎馬嗎?我小舅舅騎馬可好了。”
内心各種微妙情緒不斷發酵的商時序猛然被cue,心猛地一跳。
葉榕川卻并沒有轉頭看他,隻是對白樂桁說:“我事情比較多,就不打擾兩位了。”
·
到達清苑後,葉榕川跟他們分道揚镳。
商時序和白樂桁被侍者帶去了貴賓廳,葉榕川則去了工作區。
白樂桁興奮的跑着去看自己的小馬喂得怎麼樣,商時序則回頭看了眼葉榕川離開的方向,目露思忖。
——那個地方,好像是工作人員休息區。
葉奚在這裡上班嗎?
葉榕川很快見到了經理,聲音聽着很秀氣,卻沒想到是個高大結實,唇上帶着濃密胡子的壯漢。
壯漢一看到葉榕川,目光中立刻抿了失望。
就這?
瘦瘦小小,看着身上都沒幾兩肉,能當馴馬師?
可别是什麼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學生,随便騎過幾次馬,就覺得自己十分能耐,來開涮他的吧。
經理幹脆省了自我介紹,說:“葉同學,答題的那個人,是你嗎?”
葉榕川點頭:“是。”
“我們的考核分為兩部分,線上筆試和線下面試,由于時間比較緊急,這麼晚叫你過來,現在我們開始面試環節。”經理說着,轉身帶葉榕川進去馬廄,“這裡是清苑的老年馬休養中心,都是曾經拿過國際大獎的好馬,其主人将其寄養在此,為其養老的。”
葉榕川原本古井無波的心因為這句話泛起點點漣漪。
曾經,在他年少時,倒也送過南宮序一匹馬。
那會兒他們是國子學的同窗摯友,關系好到能睡一張塌上。
要是不出意外,兩人定然是一道考科舉,入朝為官。成為師長口中的朝堂雙壁。
偏天公不作美,北疆失守,國土淪陷,當朝皇帝為了保全自己的皇位,隻想議和。
南宮序就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棄文從武,扛起祖父留下的紅纓槍,重組軍隊,奔赴前線。
葉奚當時才堪堪十五歲,将家裡人費盡心思買來的涼州大馬送給南宮序,還學着古人的樣子,十裡長亭,送軍出征。
南宮序身形高,骨架卻并不粗壯,銅盔鐵甲穿在身上,格外的英姿飒爽。
兩個十五歲的少年長亭惜别,南宮序珍重又忐忑的擁抱了一下葉奚,冰涼的盔甲貼着少年的胸膛,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還不等葉奚回神,南宮序已經收回雙臂,後退一步。
一觸即分。
那一仗整整打了兩年,葉榕川三元及第,成了京城最富盛名的三元及第狀元郎。
而南宮序在無窮盡的出生入死中,差點被敵方斥候一刀刺穿胸膛。
要不是那馬——那馬雙膝跪下,将南宮序甩開,同時迅速起身,高高揚起前蹄,擋住功擊,不然南宮序即便不死,怕是也性命垂危。
可惜了那匹涼州大馬……
後來,南宮序回去找那了匹馬,但它已經倒在血泊中,再也沒有氣息。
有一次在床上,南宮序啞着嗓子對他說:“死了…也好,我親手把它埋了,埋在朝着涼州的方向。要是沒死,軍中老馬的下場大多不好……那會兒大家都沒飯吃,那些病的、傷的、老的馬,都會在某一場大戰後被宰殺,犒賞三軍。即便是我,也不能讓人養着一匹傷馬。”
而作為救了統帥一命的良馬,南宮序便可做主,将其厚葬。
“自古以來,多少好馬戰死沙場,又有多少馬,立下赫赫戰功後卻隻能孤苦的病死,能将老馬養這麼好,老闆想必是性情中人。”葉榕川發自内心的感慨着。
經理被他的話觸動,鼻頭有些酸,指着一匹白馬,用與他身形極不相配的文雅聲音說:“白雪,看,這是我曾經養過的第一匹馬,現在他都二十一歲了。”
随着經理走近,那匹通體銀白,在日光下似乎能反射五顔六色光輝的老馬走了過來,用腦袋蹭蹭經理的手。
葉榕川下意識擡手去摸,經理正要提醒“我這馬性子烈,一向隻聽我的話”,口還沒開呢,就看到葉榕川右手極富技巧的撓了撓馬的下巴,約莫兩三分鐘後,這匹名叫白雪的馬已經愉快的用腦袋蹭葉榕川的手了。
經理目瞪口呆——白雪你、你見色忘友始亂終棄!
葉榕川玩夠了才回過頭來,詢問:“經理,你剛剛是不是想說什麼?”
經理:“……”
怎麼辦,更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