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微的怔神過後,關靜好整以暇擡頭去看他,鼻尖透着粉色。嗓子眼裡澀癢難耐,她壓下想要咳嗽的生理反應,對他将要說什麼做什麼仿佛拭目以待。
“關靜!”
顧宇陽被車流阻隔在五米外的地方,隻能放下車窗朝她喊道。
壓不住的咳嗽聲釋放出來。
半晌。
“讓一讓,我要過去那輛車上。”她以沙啞的聲音和陳恪說道。
他沒有照她的話做。
“分手的那個理由,”陳恪低聲說,“能告訴我嗎?”
他的步子隻向左挪動了一步,就輕而易舉擋住了顧宇陽看向這裡的目光。
場地外的路燈明晃晃地亮着,顧宇陽坐在車内卻覺得十分不安。猶豫再三,他解開了安全帶,下車朝着關靜和陳恪走去。
關靜的目光越過陳恪肩頭,好似在看顧宇陽,“那個理由,你不清楚嗎?”
“陳恪,時間不早了,你怎麼還不回家?”顧宇陽站定在陳恪斜後方,雙手插在兜裡,“我要送靜回家去,你是還有事要和她說?”
林聲聲和陳擎已經離開,徐言知也已經回家,隻有關賀還在和顧家人叙談。車輛有序地離開,人與車都越來越少,夜晚的蕭瑟開始生長。
關靜淡笑擡眸,直直看着陳恪問:“知道那個理由的話,一切會有什麼不同嗎?”
顧宇陽在狀況外,“什麼理由?”
關靜自問自答:“我可以告訴你——不會有任何不同。所以何必去想呢。”
她說:“陳恪,謝謝你的外套。顧宇陽,我們走吧。”
顧宇陽緊跟她的腳步追問:“你們剛才在說什麼?什麼理由?”
“和你沒關系,叽叽歪歪的煩死了。閉嘴好好當司機。”
“那你倒是付我工資啊。”
“……”
——不會……有任何不同嗎?
-
——陳恪,别來找我,我們已經結束了。
——陳恪,你真的很無聊。
——陳恪,别讓我讨厭你。
夜裡醒來,陳恪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走進一片黑暗的次卧,即便不開燈,他也精準地找到床沿坐了下來。
睡不着的每一個夜晚,他都是一個人在這裡度過的。在靜谧無聲中坐許久,開燈,打掃房間,驅逐每一個角落的灰塵——然後等待黎明。
那年他站在關靜家人朋友之中,和前一年一樣送她去機場,望着飛機從頭頂湛藍的天空飛過。那時他沒有察覺出任何異樣。
是他不夠了解她嗎?竟不知道她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在和他分别。
分手的理由是因為他太過無聊,她厭煩了他?所以他去美國找她,隻不過是讓她更為困擾。
可既然如此,她為什麼回來?
為什麼在好像一切都塵埃落定後,毫無預兆地又回到這裡?
為什麼親吻他?
為什麼越線?
靈魂仿佛從身體出走的那幾年,好友曾經勸過他。
原本就是朋友比戀人更長久。
戀人隻要分手了,一切就都結束了。彼此從對方的人生中剔除,不記恨對方都算是和平了。
陳恪掙紮過,在像海水一樣鹹透的深水裡掙紮。
他不想讓她困擾,不想被她讨厭,選擇不去打擾她,而是和自己鬥争。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一切都結束的現實,她卻回來了。他守着冷靜自持,不逾矩、不犯規,不想讓事情變得更為難堪——她卻不是。
似是有意,又像是無意地——在警戒線邊緣徘徊。
冰水透過杯子将指尖凍得麻木。
陳恪沒有松開手。
從幼稚園起他就一直在她身邊,從此以後沒有想過原來他也會缺失她生命中的很多時刻。幸福的、憤怒的、悲傷的、危險的……
什麼都結束了?
陳恪改變主意了。
——他們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