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靜,你不覺得說得有點太過分了嗎?無論如何那是我的一番心意,你拒絕接受也可以,但有必要扔進酒杯?”
李佟一字一頓說。
在情緒方面他一直很懂得克制隐忍,連說話聲音都不太大。
關靜原本已經背對李佟,眼下轉過身注視他。
“我一直是這樣的性格,我處理旁人時你不覺得我過分,隻是因為還沒輪到你頭上。”
她本可以對李佟講一些大道理,教訓他,使自己的做法顯得更為正義。但關靜素來不為自己的行為做解釋,她不在意别人怎麼想她。多一個讨厭她的人又有什麼關系?
脖頸上一條細密的血珠從破開的皮膚中沁出來。
“靜,你脖子上的血。”顧宇陽呆怔地提醒。
關靜用指腹摸了一下,移到眼前看,“嗯我知道,隻是破了點皮,等回去再處理。”
這裡不方便處理,這一點傷口不過多時也會結痂。
一片創口貼被塞進她手心,“先用清水沖洗一下。”
擡頭。
是陳恪。
“沒必要,我凝血功能正常。”
關靜低頭,本想收下創口貼的手又逐漸攤開,半晌把創口貼留在了餐桌上。
因為一場鬧劇,生日會提前結束。
吳旭涵一刻也待不下去地扛着許靈音去停車場。
王芮問:“靜靜,你怎麼回去?”
她指着喝了酒不能開車的顧宇陽“司機”。
“打車,打不到就讓黃叔過來。”
王芮道:“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明天休息,今晚不用早睡。”
“不用了。”
關靜知道王芮家和自己在黎市的兩個方向,一去一回耽擱不少時間,況且她和王芮沒有熟悉到那個地步。
再者,她并不想一路上都聽王芮問起自己和陳恪的舊事。
“我帶她回去。”
陳恪将關靜的外衫收攏挂在手臂上,定定站在她的身後。這話卻是對王芮說的。
此情此景,換作是多年以前,便是再平常不過。
王芮怔了下,“可你們不是已經……”
“我們順路。”陳恪打斷。
關靜擡眸,等王芮和其餘人離開了包間,隻剩下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顧宇陽和他們時,她才道:
“你口中的順路,是整個黎市?”
陳恪面不改色道:“耽誤不了多久。”
“你明早不是要去海市出差?”她低頭,“現在十一點,你今晚是不打算睡覺了?”
陳恪沉聲:“既然你記得我明天要出差,就該知清楚我沒有多少時間陪你在這裡辯論。”
“陳——”
“關靜,你不能奢望我這麼快就改掉二十年的習慣。”他停頓,“所以,别浪費時間了。”
關靜沉默。
二十年來無論什麼時間地點,都送她回去的習慣。
良久,她語調輕飄飄地笑着說:“既然你堅持,那就麻煩你了。不過陳恪,我以為這沒有聯系的幾年,你已經改變了。畢竟,這幾年做這些事的人不是你。”
而是在沙發上醉醺醺的顧宇陽。
對了,顧宇陽。
關靜回神,思緒一直被陳恪牽着走,她竟然忘記給顧宇陽打車,也忘了叫他的司機過來。現在再打電話,起碼等上四十分鐘。
她轉向陳恪。
“陳恪,好人做到底,把他也弄回去。”
顧宇陽迷糊中仿佛知道有人在說自己,口齒不清地呢喃了幾句,身體一滾,從沙發掉到地面。
關靜當然不會好心到去扶起他,陳恪亦不會,兩雙冷漠的眼睛看着顧宇陽。他摸了摸被磕到的後腦勺,自己站起身。
陳恪淡淡道:“我不負責他的安全。”
關靜看着他,字字清晰道:“但我需要負責他的安全。”
他沉默不語地站在那,青色筋脈凸起的手臂上挂着天藍色的女式開衫,充滿了不搭調。
“黃叔,我把地址發給你,你過來接——”
她從不催促或者逼迫。
也不給人猶豫的時間。
提出要求時有多理所當然,抛棄時就有多果斷決絕。
陳恪說:“他家地址發給我。”
畢業後的他們都換了住址,陳恪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顧宇陽的是,關靜的也是。
三個人形影不離的小團體,終究是被時間和距離分割開。
關靜彎唇,自然地接上剛才的話:“黃叔,你休息吧,不用過來了。我找到司機了。”
陳恪定在原地。
一直安靜的顧宇陽東倒西歪地走近他們。
“靜,我……送你回家,等我一下,我找一下車鑰匙……”他低頭在自己身上胡亂摸了一通,“咦,不見了!被偷了……明天再回去吧……我去酒店開個房間,休息一晚。”
關靜笑笑,徑自往外走,清亮的聲音向屋内傳。
“陳恪,麻煩你把他帶上車。”
一直等在門口的服務生從陳恪那兒收到了五張紅的,而獲得這筆外快隻需要做一件事,把那個腳步不穩、醉醺醺的男人帶去停車場。
“靜,明天再走吧,就近找個酒店休息不好嗎……這片區域流浪漢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