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扶靈聞言颔首,又開始剝剩餘竹筍的外殼。
秋靈籁蹲下,欲要幫忙。
白扶靈不自覺停下手中的動作,擡眸看向對面之人。
此時月光似乎悉數落在了他的臉上,連帶着棕褐色的眸子都清透不少。
鼻梁高挺,濃密的睫毛在臉頰投落下陰影,對襟穿在他身上,矜貴中露出絲絲的肆意張揚。
烏黑的頭發懶懶地披散在肩頭,其中似乎還有幾縷戴有銀飾小物件的小辮子。
白扶靈心想,這人當真是風騷。
秋靈籁看白扶靈看他看得出了神,挑着眉頭,打趣道:“先生,俊不俊?”
後者下意識應答:“俊。”
反應過來後,猛地咳嗽一聲,有些不自然,面上也露出少見的绯色,沒有再說話。
秋靈籁見白扶靈面上有些許羞赧,随即胸腔漫出幾聲笑。
後者隻見那俊雅男子輕輕挑眉一笑,右耳上的銀質耳玦愈發襯得他眉眼生動和……輕佻。
緩緩地搖着頭,嘴裡還“啧啧”兩聲,看了秋靈籁一會兒,想起他剛才撩-撥人的話,忍不住開口:”公子打扮如此……風雅,想必俘獲了不少姑娘的芳心吧?”
秋靈籁勾起的唇角僵住,敢情他在先生這裡就是這樣一個拈花惹草的形象?
眉頭微擰,懶洋洋的聲音有些低沉,狀作不在意地道:“先生這般看我?”
白扶靈挑眉,眼神表現得明明白白,難道不是嗎?
秋靈籁渾身一震,身上的散漫氣息驟然消失,轉而替代的是幾分正經:“這是我族那邊的風俗,還望先生莫要誤解……”
他這個安分守己、冰清玉潔,從不近女色之人。
他甚少在意别人如何看他,說他尋花問柳也好,稱他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也罷。
可今日……
就是莫名不想讓白扶靈也那般看他。
要說這原因,還真是難以言喻。
前者看到他正兒八經解釋的樣子,本想出聲詢問點什麼。
但想到他們二人不過是萍水相逢,幾日後又會分道揚镳,就忍住沒有開口。
秋靈籁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試探地問道:“先生可是想了解我……們家族?”
而後便站起來,開始自顧自地開口:“我乃苗疆族人,我族善蠱,族中人多喜銀飾,認為銀可辟邪保平安。”
說完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扶靈,繼續開口:”且族姓為秋。”
“族姓為秋?這是何故?既為苗疆族人,族姓不該為苗乎?”
聽到白扶靈發問的聲音,秋靈籁不緊不慢地開口解釋:“是因我族崇尚自然、愛戴自然,而秋又為豐收之年,故秋為族姓,所居之地亦被稱作‘秋山’。”
白扶靈手中剝筍的動作一頓,有些難以置信地開口:“崇尚自然?愛戴自然?”
秋靈籁鄭重地點點頭:“萬物生于自然、長于自然,我族本就相信宇宙萬物生息繁衍、生死枯榮都在順應平衡之道,是自然的一種規律,故而對于時令變化也本末相順。”
白扶靈聽完所有的話,眉眼漸漸舒展開,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恍若好久都不似今日舒心。
第一次對着秋靈籁莞爾一笑,嗓音溫和輕柔:“現世像你們這般崇尚、愛戴自然的人着實是少見。不過......我很喜歡。”
秋靈籁聞言,眉尾輕輕一揚,眼眸暗了暗。
不知為何,在看到白扶靈唇邊淡如薄霧的笑意時,心頭突然一陣悸動。
于是直直地看向白扶靈,眼神認真又深邃。
透過白扶靈的雙眸,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充滿綠意、生機盎然的世界。
還有……倒映出的他自己。
他不自覺地想靠白扶靈更近一些,便不動聲色地往過挪了挪。
二人心照不宣地繼續剝筍,一切照常,但又似乎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秋靈籁最先沉不住氣,便開始閑扯般地開口:“似是還不知先生名諱,今日有緣遇見先生,甚是歡喜。可惜卻不知先生姓甚名誰,頗為遺憾。”
說完還故作惋惜地搖搖頭。
白扶靈剝筍的動作又一頓,嗓音又變成先前那般的清冷,如玉石碰撞,言簡意赅地道:“白扶靈。”
扶光與靈澤,皆是天賜之禮,是自然為滋潤萬物,所饋贈的禮物。
秋靈籁帶着慣有的散漫和恣意,矜持地開口:“好名字。”
然後氣氛……凝結了。
忽而又繼續往過挪了挪,看白扶靈沒有任何的反應,借機直接靠到了後者身上,神情相當滿足,稱心如意。
白扶靈以為他餓得有氣無力,支不住自己,所以才靠過來,也就沒有推開。
斜眸看了眼秋靈籁,這位秋公子怕是那苗疆的哪個王族,平時恐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也是難為他今日又是采筍、又是剝筍的,肚子還沒填飽。
心裡估算着時間,輕拍一下秋靈籁,指了指竹舍,示意他别靠了,自己要去看筍煨熟與否。
後者也很聽話,拍拍手上的土,就起身站在邊上。
白扶靈走進竹舍,小心翼翼地弄滅火堆,從中拿出已經煨熟的竹筍,放到一個極淺的竹筐中,徑直端進竹屋。
進去時,秋靈籁已然端坐在方桌前,安安靜靜地等着白扶靈。
亦或者是因為他已經沒力氣鬧騰。
等白扶靈坐下,秋靈籁頗為有禮地伸出手,掌心向上,默示先生請。
白扶靈沒有推脫,點點頭。
等白扶靈動手拿了一個後,後者才伸出手,從竹筐中取出一個,不過有點燙。
他慢條斯理地剝開層層筍衣,絲毫沒有因饑不可忍而失了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