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就覺得困意再次襲來。
沒忍住打個哈欠,一旁沉默的人默默開口:“若是困乏,便可去休息。”
話剛說完,秋靈籁就聽話地上了床榻,雙眼緊阖,呼吸清淺。
昨晚整夜未眠,能撐到現在,也是難為秋少主了。
白扶靈見人已睡下,便拿起立在側門旁的竹傘,輕聲打開門,走到竹舍,坐在竹子做的圍椅上,靜靜地看着雨落,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出了神。
秋靈籁睡了會兒,偏頭就發現方才坐着的人不見蹤影,轉而望向可以看到竹舍的那戶窗棂,白扶靈竟不知何時也已睡着。
隻是霧氣朦胧,遠遠地望去,看不真切。
于是他腦海中不自覺地想,水汽氤氲,他清冷的眉眼或許會變得朦胧溫潤,多了一分平和溫柔,少了一分淡漠疏離。
鼻尖依舊是淡淡的藥香,那一瞬,時光仿佛停滞,引人眷戀。
他忽而記起白扶靈所說的幾百年。
先生竟已活了幾百年,而當他說自己的族群愛戴自然、崇拜自然時,先生眼底那抹柔和的光已經說明——
先生與自然之間,應當是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先生的眼神,看上去總是淡漠又疏離,拒人以千裡之外,透着一股子孑然。
可……那終究是看上去,先生其實性情甚好。
他秋靈籁好歹是一族的少主,閱人之多,雖不至上萬,但也有上千。
所以,他看人,一看一個準兒。
先生他,其實很好。
可他為什麼會那般讨厭這芸芸衆生呢?
那他……會不會也是那芸芸衆生中的一人呢?
疑惑紛至沓來,想他秋靈籁這般驕矜之人,做事總是自信又散漫,永遠運籌帷幄。
卻不曾想,會遇上白扶靈這樣一個人,短短幾日,便讓其變得多疑、膽怯。
果然啊,感情這個東西,總會使人變得進退兩難。
————
春雨,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空氣中滿是泥土和花瓣混雜的清香,讓人忍不住深吸一口。
秋靈籁便是,吸完之後,他頓感神清氣爽,有種靈魂沐浴的通暢爽潔。
自然果真給予了人衆多饋贈,可惜,人卻不知。
身後傳來聲響,不用想也知道是先生,秋靈籁微微勾起唇,慢條斯理地問道:“先生是不是該帶我去那個地方了?”
白扶靈“嗯”了一聲,帶着濃濃的鼻音,秋靈籁打趣道:“還以為先生永不會感到疲乏呢。”
前者也很納悶,往日從沒似今日這般困倦,本來在想事,卻不小心睡了過去。
擡頭瞥了眼面前之人。
心想,他定是受了此人的影響。
轉身便又去拿背簍,背在肩上,示意秋靈籁跟上。
後者會意,寸步不離。
碧綠的青苔有些濕滑,秋靈籁吊兒郎當地走着,根本沒注意腳下。
一股不注意,險些滑倒,正欲向前跌去時,身旁遞過來一隻手,他借力站穩後,還有些心有餘悸。
好險,差點出糗。
隻是那手腕骨清瘦,蔥白如玉,淡青色的脈絡清晰可見,某人便不免有些飽暖思淫。
按下心緒道完謝後,又跟着白扶靈穿過亭亭如蓋的桉樹,形态各異且開滿花苞的杏樹、李樹、桃樹。
在簇簇綠葉中,惹了二人一身的清香。
撥開眼前垂懸的綠枝,入目就是一汪極為碧綠清澈的湖,秋靈籁眉尾輕揚,不自覺地贊歎出口:“此湖當真是絕色。”
白扶靈停下腳,也看了過去,随即看着眼前翠綠色的湖,輕聲說道:“此湖名叫‘碧栖湖’。”
秋靈籁點頭,轉而望向那湖。
此時的湖面雖然籠罩着一層淡淡的薄霧,但湖水清澈如碧玉,仿佛将世間萬千山色湖光的綠都聚集至這一處。
難怪被喚作“碧栖湖”。
走出空靈谷後,秋靈籁發現周遭都是被雨水浸潤的青草,也看見了自己那日暈倒之處,還能隐約看到一個人形,甚至還有拖曳的痕迹。
他很疑惑,他這麼結實?印子怎的還沒消退?
話說,這樣下來,倒是辛苦先生拖他回谷内。
想必那日先生必是力困筋乏,所以他醒來才沒見到人。
不過還真是他多慮了,那不過是前幾日誤入的倒黴蛋,被毒蟲毒倒,卻沒那個好運遇見救他的人。
一入夜,便被周圍的猛獸毒蟲分食,成了它們的腹中之物。
不是誰都有秋少主這般好的運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