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這還僅僅隻是一句笑談,遠不至于阖宮皆知,就連娘娘也暫未聽聞,還有意撮合我與楚小侯爺。”
聞吟雪頓了下,“還是說,阿姐手眼通天,就算是宮中的風吹草動,也了如指掌?”
她唇畔微擡,“況且方才皇後娘娘問我覺得楚小侯爺如何,還未言及其他,應該和這件事沒有關系吧?即便是楚小侯爺覺得我泯然衆人,那也應該是娘娘之後該過問的,阿姐現在前來擅自禀告,是否有越俎代庖之嫌?”
她說話間不緊不慢,眼瞳彎彎,絲毫不見任何步步緊逼之态。
“我雖才來上京不久,也知曉宮中自有規矩,阿姐在上京已久,應當比我要更清楚吧?”
貴女張口欲辯,“我……”
大概是思及這番話已經到了很嚴重的程度,稍有不慎可不僅僅隻是一句玩笑就能揭過的。
她又倉皇對上皇後,恭順道:“臣女雖一時失言,隻是因為方才情急,但絕無以下犯上之意。”
皇後笑了聲,沒有開口。
聞吟雪歪了下頭,“哦。那就是說,阿姐其實根本沒有想那麼多,隻是想讓我難堪而已?”
貴女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果然是武将之後,說話簡直、簡直就是粗鄙至極!
京中女眷說話彎彎繞繞,就算是心有不快,但畢竟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也總會給上對方幾分薄面。
從來沒有如她這樣明明白白地挑破的。
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貴女面色漲紅,求助一般地看向皇後。
皇後在宮中多年,這群小丫頭之間的把戲自然也看得明白。
她隻是詫異這個聞家的小姑娘,看着溫柔嬌弱,實則卻是個一點也不能吃虧的性子。
倒是和楚珣有些像。
也就是面上帶笑,看着散漫,實則恣睢妄為得很。
皇後心中失笑,倒也沒有再準備出口撮合,隻随意看向方才的貴女,溫聲問道:“如聞姑娘所言,你是這個意思嗎?”
這邊的談話不便被公主聽見,早有女使将公主抱起退至一旁。
小公主聽不清她們這邊說話,隻眨巴眨巴眼睛,咬着手指,就這麼看着聞吟雪。
也不知道母後有沒有把楚表兄賞賜給這個阿姐。
小公主想,她很喜歡這個漂亮的表嫂。
皇後的問話雖然溫柔,卻顯然沒有給人搪塞的餘地。
貴女沉默片刻,才艱澀開口:“臣女……”
她在這裡止住,顯然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開口了。
實在是進退兩難。
皇後語氣溫柔,“那便是有了?”
貴女隻能認下這個名頭,艱難吐字道:“臣女絕無冒犯之意,隻是一時心直口快,這才惹得聞姑娘不快。臣女日後定當謹遵教誨,先思再行,絕不再犯今日之失。”
皇後輕飄飄道:“既然如此,你今日且先回去靜靜心,在閨中抄禮記三遍交于宮中女官吧。”
說罷,也沒有給貴女辯駁的機會,隻含笑對聞吟雪點了下頭,轉身上座。
宮宴無趣,也隻有之前這小小的波折,好似一點漣漪,轉瞬就消散不見。
絲竹聲起,貴女伏于地上,被女使帶走,轉眼就消失在宮道之中。
為皇後不喜,又被趕出宮宴,多半要成為京中的一樁笑談。
聞吟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不多時,皇後離席,幾位相熟的貴女彼此交談起來。
聞吟雪今日前來這裡,隻是想來看看那幾位與聞家議親的少年郎君。
方才在水榭那邊已經見了個大概,她也有點倦怠,把玩着手腕上的一枚玉珠。
小公主和聞吟雪身邊的貴女換了位置,自己坐到了她身邊,手肘擱在木幾之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聞吟雪百無聊賴,順手給身邊的小公主變了幾個戲法。
也不是多難,都是哄孩子的把戲。
小公主卻很高興。
抱着她的裙擺,仰頭問聞吟雪什麼時候能做她的表嫂。
下輩子吧。
聞吟雪心中雖然是這麼想,面上卻不動聲色,隻小聲和公主解釋道:“殿下的表兄……不太願意。所以公主殿下,臣女應該是做不了你的表嫂的。”
其實她更不願意。
但是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誰讓他是皇親國戚呢。
小公主瞪大眼睛,簡直不相信為什麼會有人不願意。
她叉着腰,“楚表兄簡直是太沒眼光了!”
小公主這樣很像是一隻炸毛的狸奴。
聞吟雪沒忍住,摸了下公主翹起來的頭發,順便很認同地在心裡點了點頭。
他确實挺沒眼光的。
她心下思忖之際,倏地聽到一聲極清冽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随之而來的,還有熟悉的遐草香氣。
“說誰沒眼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