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而有飛鳥飛過,想趕超姜時月。姜時月一向喜歡這些動物,便放緩速度與飛鳥平行,逗弄般飛幾秒,然後咻地蹿過。
禦劍飛行的滋味,她真的很喜歡。
若不是怕徒弟還不适應,她還可以試着加速到更快。
身後人一言不發,姜時月問:“封照炎,你可有字?”
身後傳來徒弟的聲音,被風吹得低沉錯落:“家母沒有機會讀書,字便是名,給我取炎字。”
炎,封炎。
姜時月念了念:“那我便叫你封炎,可以嗎?”她想着念兩個字,總槭潛熱??鲎旨虻ゲ簧俚摹??
封炎。
有多久沒聽到這個名字。
歲月似刀,那麼遙遠缥缈,刀刀緻命。
是誰的心,被緩緩撥動。
身後人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手,還是攥住那柔軟的袖角。
*
地表山脈臉面,前方平原處逐漸顯露出房屋阡陌的模樣。
姜時月禦無情往低處飛,看見遠遠的道路前挂着一個牌子,上面寫着“一路平安”,想必就是平安縣了。
姜時月帶封照炎落下,收起了飛劍,兩人往城内走去。
姜時月無法形容自己穿得有多離譜。
其實她穿過來一開始并不在江時月身上,她穿成了一塊大石頭。沒錯,石頭,沉甸甸的能壓死人的石頭。
姜時月穿成了太玄宗裡山上一塊奇形怪狀的,灰褐色的大石頭。見過人穿人的,人穿神或妖的,人穿獸的,她從沒見過有人穿石頭,就離譜。
哪怕穿的是隻小貓咪也好,起碼能動,可她穿的是塊大石頭。堅硬,不能動,不能說話,任憑風吹雨打,它自風中矗立……
苦,太苦。
姜時月一天天在心裡數日子,已經不知道過去多少天。
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有誰知道她是怎麼過來的嗎?她感覺自己簡直是最離譜的穿書者,收到了劇情君無情的捉弄,玩弄,嘲弄。
就在姜時月決定認命,做個沒有的感情的石頭時。那個夜晚,失魂落魄的江時月,靠在了那塊石頭上。
她變成了如今的江時月。
姜時月很确定,原主當時看起來似乎沒受重傷,但為何她就穿到了原主身上,而原主的魂魄意識現在又在何方……均毫無線索。
起碼,她現在不用做個石頭了。
故而此刻,看到街道兩側人煙徐徐,熙熙攘攘,姜時月簡直淚目。
她穿成江時月後也隻是在人煙寥寥的太玄,每天對着山,和做石頭時相比好像也沒好多少。
可現在,街邊小販的吆喝聲,路邊農夫拉着馬車牛車經過時車輪碾過的咕隆聲,還有街邊食攤上食物冒出的熱氣和香氣……鮮活而沸騰。
姜時月看向一個賣梅花蒸糕的攤位,冷靜問道:“封炎你餓不餓?你在這裡等着,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師尊,弟子不餓。”封照炎淡然道。
隻是姜時月還是朝着攤位走了過去,“你不用強忍,餓了便跟師尊說。”
“師尊,弟子真的不餓。”
“……”
複雜的臉色,又更加發黑了幾分,似裂開。
真急呢,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袖袍下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勾着手心,似是在繪制某種靈訣。
“店家,勞煩給我兩個梅花蒸糕。算了,來三個吧。”姜時月瞥了封照炎一眼,想起對方還在長身體,還是該多吃點。
“好嘞,三個是吧?六文錢……”小販熱乎地招呼着,話音卻戛然而止。
小販臉上的笑瞬間僵硬,指着姜時月,像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滿臉驚恐,牙齒打顫,哆哆嗦嗦地抖着,然後大喊一聲“妖女!妖女來了!”,手裡的梅花蒸糕被甩飛,驚恐地跑到了身後的屋子裡關上門。
“妖女來了啊,大家快跑啊!”
整條街像聽到了“鬼來了”一樣,所有的攤販東西都不要了,跟行人連滾帶爬,唰唰唰地跑進屋子裡。
所有屋子的門窗飕飕合上,噼裡啪啦不絕于耳,瞬間後變得死寂。
風卷起地上的落葉,隻剩姜時月和封照炎。
姜時月覺得那梅花蒸糕很可惜,掉在地上被浪費了。不過這些人,為什麼都說她是妖女?而且反應之迅速,令人震驚。
封照炎走到姜時月身邊,幽幽看了她一眼。
眼神帶着奇怪的涼意。
姜時月正色喝道:“你們誰能出來說下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妖女!你們看我身上是太玄宗的衣服,我是來幫你們除妖的,真的不是你們說的妖女!”
她身後一間屋子嘎吱拉開一條縫,扔出一個卷軸。
傳來小販緊張的聲音:“那你看看這個是不是你!”
門又被拉上,嚴絲合縫。
姜時月拿起卷軸拉開。
那是一幅畫,上面的女子明豔動人,正是姜時月。
“這,是我?”姜時月發問道。
“就是你!妖女又來找人雙修了啊!大家千萬别開門,我們跟妖怪拼了!”
妖女,雙修……???
姜時月感覺一口無形的大鍋,輕輕蓋在了自己頭上。
徒弟卻扭頭盯着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的笑,像是很無害,連聲音也是淺淡的,淡淡地缱绻地上挑。
可姜時月卻被看得瘆得慌,總感覺徒弟看她的眼神令人毛毛的。
他說:“師尊還挺忙?下山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