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時月覺得徒弟哪裡都好,隻是有時有點看不懂他。
比如此刻,少年在燭光下顯得面如冠玉,眼眸映着晃蕩的燭光如晃着勾人的水色,嘴唇緊緊抿着,晦暗不明地看她,莫名帶上幾分危險的意味。
這是,不想讓她碰?
姜時月根本沒往邪惡的方面想。
在這個世界裡,師徒就猶如父子般,關系裡天生帶着等級和尊崇。哪怕年紀相差極少,有這層身份在就相當于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父子可能會發生什麼嗎?當然不可能,除非原書裡那個大逆不道的反派!
她隻是想幫徒弟處理下傷口和驅逐妖氣,可徒弟看起來……
抗拒極了。
這是在……羞澀?!
拜托她才不想看,有什麼好看的。姜時月穿書前,可在手機見過不少八塊腹肌和男媽媽,根本沒什麼興趣好嗎。
姜時月闆起臉,正直之氣快溢出來了:“徒兒不必尴尬,脫到裡衫即可。這妖氣侵入體内心脈,我需要找準位置幫你驅逐。”
找的什麼借口。
妖物剛除掉,這就忍不住了?
“……好啊,師尊。”封照炎轉了轉眼睛,陰沉沉地磨了磨牙,還是脫下了外衣。
眼中寒意逼人。
她若敢動,他會弄死她。
衣服褪到腰際,姜時月微微愣住。
潔白的内衫腰側有些修身,勾勒出結實又細的腰線,領口卻有些松垮,露出精緻的鎖骨,和隐約能看到肌肉的胸膛。
這身軀還帶着幾分少年感,卻已經隐隐凸顯着力量感。
也不知道以後會變成怎樣驚人的程度。
姜時月猛地想起劫夢裡模糊的場景,夢裡的逆徒似乎就很讓人……吃不消。
該死啊真該死,那夢給她的陰影太大了!
“師尊?”這麼久都不動……封照炎涼涼掃了姜時月一眼。
姜時月将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東西甩開:“咳,現在就開始。”
封照炎的外傷在額角,妖氣卻侵入五髒六腑。姜時月伸手查探,體内不同于靈氣的氣的存在便是妖氣。
那妖氣宛如锲入體内的一道锲子般,會将被标記的人打上印記,一方面有定位的作用,另一方面能夠侵襲對方的靈魂與神智。
姜時月用靈力将妖氣拔出,靈力像一團澎湃輕盈的氣體,将妖力裹挾着向外挪。
這是件不難但精細的活,因為姜時月靈力足夠強,但妖氣往内心脈等多個位置侵襲,需要逐一驅趕彙集到一處。
封照炎睜開眼睛,看到正斂睫為自己驅逐妖氣的姜時月。
她黛眉緊蹙,目光放在施展靈力的手上,眉心有微微的褶皺。每當嚴肅時便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顯得肅穆無比,如九天日月遙不可近。
可少女臉蛋又是嬌柔的,給那份凜冽添了幾分稚嫩。
封炎皺眉,臉上帶上幾分幽暗。
黝黑的眸子仿佛蒙上一層晦暗不明的暗流,顯得像夜空中飄忽閃爍的星星。
*
大概驅逐了一半的妖氣時,姜時月猛地停下,向窗外看去。
她感受到一種極為相似的妖氣,在逼近。
是之前的魍魉!
“那隻魍魉來了,大概是嗅到你身上标記的氣息。”姜時月站起,召出無情就打算追。
“師尊,我也去。”封照炎立刻套上外衣。
眨眼間,已是整裝待發的狀态。
……徒弟穿衣服好快!
兩人禦劍飛行,跟随魍魉的蹤迹一路向西飛去。
魍魉是山中水精形成的妖物,在空中經常猛地抹去氣息,再忽地出現在下一個地點,像開了傳送門般。而且這次是逃而非朝姜時月他們攻擊,所以不太好追蹤。
姜時月對妖氣有種直覺般的敏感度,靠着魍魉出現時會留下的妖氣,硬是追了一路。
兩人追至天明,聽見奔湧的水聲。
竟是來到了一座大江前,浩蕩江水無邊無際,裹挾着泥沙與曆史向前奔去,水流奔騰的聲音波瀾壯闊。在東方,一輪旭日正冉冉升起,将江河染得頗為壯觀。
空氣裡都是潮濕水汽的味道,再也尋不到任何妖氣。
“這魍魉怕是利用這江水逃了,真是聰明,借助如此長的江河,我們便無法追蹤。”姜時月分析道。
漏掉一隻魍魉沒什麼,隻是姜時月總覺得奇怪。
魍魉們很少結伴行動,也不會離故土過遠。這次的魍魉卻追封照炎他們跑了幾百裡,甚至在封照炎下山後,還徘徊不去……
這妖物是為了封照炎嗎,為何會執着至此呢?
還是說它繼續在山下尋找其他的獵物?
這事不簡單,回去她得找掌門師兄商議一下。
不過此刻,站在浩蕩江水前,姜時月感受到一股油然而生的宏大感。
天地蒼蒼,人我渺渺。
她,終于想到了要跟封照炎說的話。
她扭頭看封照炎,少年映在紅日前,背若懸松。
充滿炙烈張揚的少年感。
“封炎,你願意在我座下修行嗎?勤奮苦修,遍覽山河,除魔衛道,匡扶世人……人的壽命有限,但我們修仙者卻能抛開功名利祿的牽絆,既能出世與自然山川為伴,也能入世濟世救民。”
“你,願意嗎?”
姜時月在這一刻感受到了痛快,作為修仙者的痛快。
既來之則安之,她似乎開始有點接受自己的身份了,并以這個身份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
比如,招收一個自己滿意的徒弟,讓太玄七峰得以傳承。
封照炎可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還經曆了這麼多嚴苛的測試,反正比原著的反派逆徒好了幾百倍,她頗為滿意。
封照炎沒開口,像是有些愣住了。
“師尊在說什麼,徒兒不早已是師尊座下弟子嗎?”
姜時月笑了:“是啊。隻是我想起,還從未跟你探讨過這些。修仙不僅是修行法力,更是修行一顆純粹的道心吧。”
“封炎,師徒緣分是相互的。不僅是我選你做徒弟,我也希望你選得沒錯。你,願意在我座下繼續修行嗎?”
她其實一直都把封照炎當做可有可無的人,當做陪伴在身邊一段時間便會被趕走的過客,甚至沒有仔細了解過徒弟的想法,也沒有來過一場深入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