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最難纏的那一批人，從來都不包括曾經折斷蝙蝠俠脊骨的貝恩。

英雄的脊骨斷裂了，同伴們會悲痛傷感，可是民衆甚至不知道應不應該傷感。

無論蝙蝠俠是赢還是輸，貝恩這樣的超反都不能讓哥譚人恐懼了。

被拳頭打死還是被子彈射殺恐怖？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别，像那樣超越人類的拳頭砸在你身上，你也不會有太多的痛苦就死去了，這或許仍然算得上解脫。

是看不見的水蛭還是來不及反應的子彈恐怖？

哥譚人被看不見的，隐藏在他們褲腿下的吸血鬼吸食血液，被看得見的火器抵在額頭，直到學會了自己彎下脊梁，去吻穿着皮鞋的腳尖。

蝙蝠俠是英雄，可是有的蝙蝠也是吸血的，他是資本，也是沒辦法修改法案改變體制的局中之人，他是不吝錢财援助弱小的義者，可也還是要披上僞裝，在黑夜去用身體和武器保護民衆。

哥譚不缺瘋子，能夠殺死瘋子的人從來都稱不上可怕，隻有那些能夠操控瘋子的瘋子才是蝙蝠俠永遠的敵人。

這些瘋子理智的撰寫規則，讓自己置身事外，仿佛坐在鬥獸場最好的看台，他們瘋狂地打開一個又一個的籠子，期待着場中那個英雄敗北或者變成更加兇殘的困獸。

殺死他們是做不到的，殺死他們是無濟于事的，隻要哥譚的雨沒有停，就會有更多平靜的撐着傘的人走過，輕蔑地看着污泥裡的掙紮者。

蝙蝠俠很久沒有見過這種類型的對手了。

在小醜死後，似乎那個替代他來利用貝恩這樣的人用蠻力戰勝蝙蝠俠智慧的人還沒有出現。

阿卡姆很安靜，這種沉默不是之前随時爆發的僞裝，哥譚的地下世界也很安靜，這種沉默來自于紅頭罩槍口的火焰。

蝙蝠俠不殺人，可是有一個蝙蝠俠管不住的紅頭罩會使用所有來自于地下黑暗世界的殘酷手段沖進他們的據點，用最了解他們的方式蠶食他們的蛋糕。

哥譚的平靜換來的不是布魯斯·韋恩的平靜，他永遠警惕着，同時也被多方的壓力困擾着。

哥譚之外，地球之外，層出不窮的惡滋生着，英雄之外，義警之外，家庭的矛盾激化着。

他試圖說服養子看見真正籠罩在哥譚上空的恐怖的投影，可是從地獄歸來另一個地獄的青年不打算治本，希望先從治标開始。

“你是誰？”

蝙蝠俠的确如同莫德雷德所願停下了腳步，可是言語上的攻勢沒有停止。

他的确是那種讓莫德雷德極度不爽的類型，在他的眼裡自己似乎跟戴上頭盔之後沒有差别。

戴上頭盔之前，她是莫德雷德，是叛逆的騎士，是無人可以否認的騎士王的血脈——那張臉完完全全就是屬于紅龍的血脈的承繼。

他人可以尊重，可以唾棄，可以贊頌，平靜之外的所有波動都是對于個人價值的體現。

可是戴上頭盔之後，她又是誰？

頭盔之下一定是莫德雷德嗎？摩根勒菲隻謀劃了莫德雷德這唯一的棋子嗎？有任何人期望莫德雷德成為“Modred”而非亞瑟王之子或是叛逆騎士嗎？

在亞瑟王的故事裡，任何的“演員”都有為人稱道的多面性，他們更像是離開角色後能夠迅速調整的學院派，在騎士盔甲之下，他們是兄長或是丈夫，甚至是子女，他們是有着自己的職責卻并非能夠決定故事走向的配菜。

“亞瑟王”和“莫德雷德”是整個英雄傳說故事中最重要的角色，一個試圖挽回不可避免走向滅亡的國度，并且把自己的整個生命都投入到這場早已被預言失敗的“救國運動”當中。

而在這樣的故事裡面，陰謀與利刃是如影随形的，莫德雷德既是陰謀的産物，又是那把利刃的主人。

可就是在這樣的角色職責裡，莫德雷德作為自己的部分被無限的縮小了，甚至她沒有辦法找尋到自己有别與那些最普通騎士甚至平民的區别。

她的确完成了母親所交代的弑父的大業，并且由此化作了一樁生動的故事活躍在曆史的畫面。

她做的太好了，她在決定完成“不列颠毀滅”這一主線時太過于認真以至于像一個空降故事的工具人。

她出現，拔劍，殺死亞瑟王，同歸于盡。

就好像編劇不知道該怎麼去阻止亞瑟王給不列颠續命，留下一個“亞瑟王不懂人心”的設定，然後這個設定在莫德雷德期盼亞瑟王信任她重用她來抵抗危機時穩定發揮，成功讓莫德雷德變成預言裡那個叛國的“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和達米安同樣是有殊途同歸意味的存在，但是區别在一開始就注定了。

莫德雷德是為了毀滅不列颠誕生的，達米安是為了繼承韋恩誕生的，盡管二者的母親對于那座城市抱有的都并非善意，而是出自野心的圖謀，但是達米安能夠随意地向自己敬愛的父親展現自己的情感。

她唯一一次在脫離了頭盔，用真心去向父親尋求反饋時得到的是輕視。

而現在，達米安的父親就正把她當成一個沒有任何其他特征的個體去看待。

就好像莫德雷德沒有用英靈化以後的軀體一拳轟裂水泥，也沒有跟傑森有什麼交際，就隻是一個在敏感的地點出現的嫌疑人而已。

蝙蝠俠當然沒有在離開傑森安全屋以後停下對真相的探索，留守在蝙蝠洞的阿爾弗雷德通過發來的照片檢索了全市的監控和出入信息，得到了這樣一個結論：

“老爺，很抱歉的告訴您，沒有任何關于這位小姐的身份信息，她第一次出現就是跟傑森少爺一起。”

“他們一起去餐廳吃了飯，提姆少爺也在中途去到了那裡，他們相處的很融洽。”

老管家在“融洽”這個詞處重音，并且接着說道：

“傑森少爺的安全屋附近沒有被監控覆蓋，我想您應該很樂意告訴一位期盼家族和睦的老管家一個好消息。”

蝙蝠俠回避了關于傑森自述的身體問題，選擇性地告知了阿福這樣的内容：

“……我擁抱了他，那個女孩跟他關系很好，還對我發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