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幾乎人人都知悉那段過往的地方,也許當初不列颠的人民的後代已經斷絕,現在這些生活在那片大地上的人們也并非他們血脈的延展。
常說近鄉情怯,莫德雷德不懂近鄉情怯,她在叛亂時也沒有想過行為的後果。
天草時貞,這位遠東的聖人沒有怨恨殺死自己的人,繼續希求着自己心目中對人類的救濟;迦爾納,那個跟他的父親太陽神一樣光明磊落的男人,在被設計殺死後,隻是遺憾沒有跟阿周那好好一戰。
那些因為她而死的人,那些被她殺死的人,會怨恨她嗎?
她會因為這些怨恨而改變原來的決定嗎?
聖杯戰争沒有讓莫德雷德的願望實現,太多超越人類普遍思想高度的英雄或者偉人讓她對自己的懷疑更深。
這隻是她來到哥譚的第一天,第一個夜晚。
英靈不需要睡覺,即使是需要,大概她也注定無眠。
傑森走過來走在她旁邊:
“這看起來不像你。”
他和莫德雷德頗有相見恨晚的意味,盡管相處時間并不長,可莫德雷德的心思就是如此透徹,一眼可以看穿。
她的本質就是一個跟傑森一樣缺少自我價值認知的小孩,顯然她生活的時期連綿的戰亂也沒有給她機會去思考和成長。
從他們倆相遇到現在,說來也不過幾個小時,也沒有發生什麼重大的足以讓她這樣失神思考的事件。
傑森推斷,聖杯戰争的緊迫并不能讓莫德雷德在期間有充裕的時間去整理收獲。
而來到哥譚後大量跟莫德雷德自身經曆相關相似的小事件跟那些收獲一起發酵,終于在貧瘠的思想上長出新的幼苗。
莫德雷德問了傑森這樣一個問題:
“你之前提到過一個人,你對他的恨意強烈到我能夠清楚地感知到。”
“這個人是誰?”
傑森沒有想到,這個回旋镖最後還是回到了自己身上。
“還記得我讓你跟蝙蝠俠說的話嗎?這是他乃至我們整個家族最危險的宿敵。”
“我是蝙蝠俠的養子,實際上,我們家四個孩子裡隻有最小的那個是他的親生孩子。”
“我起先不知道自己的生父和生母是怎樣的人,我隻覺得不管是怎樣的人,在哥譚丢棄孩子也是正常的。”
傑森看着莫德雷德的眼睛:
“這是一座瘋掉了的城市,而最瘋的那個人,他就像你的眼睛。”
“你知道小醜吧,就是那些畫着滑稽妝容,表演自身的悲劇來逗笑他人的演員。”
“有一個瘋子,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瘋,怎麼樣瘋的,沒有人在乎,直到他頂着一頭綠色的頭發,穿着小醜衣,開始肆意地制造破壞,把表演建立在别人的悲劇上。”
“他想要折磨蝙蝠俠,把他變成和自己一樣的小醜,于是,他盯上了我。”
“他利用我的母親把我騙去,囚禁,毆打,甚至摧毀我的精神,讓我放棄蝙蝠俠選擇他。”
“在那樣的情景裡,我發現我的養父,我的導師,沒有為我報仇,沒有殺死小醜,甚至,我看見他身邊多了一個新的養子,一個,接替我位置的人。”
莫德雷德光聽就覺得手癢,恨不得現在就去揍這個“小醜”一頓。
“然後呢?你沒有折磨回去?等會,你爸不會就是因為你折磨這個小醜跟你不和吧?“
“等下……不是,小醜死了,我也不是因為他……等下,我死了?”
當提及小醜,像是有什麼閥門被打開了,傑森看見自己從墳墓爬出,然後在刺客聯盟恢複清醒,遊曆世界磨砺自己,加入大種姓得到大種姓之刃……
可是,他明明還記得自己活着逃出了阿卡姆瘋人院,然後成為阿卡姆騎士回到哥譚。
大種姓之刃?傑森試着召喚這把靈刃,金色的靈刃立刻在掌間出現。
他真正感到屬于自己的記憶裡,它沒有出現。
傑森突然明白,雖然自己和莫德雷德的表演跟小醜扯上關系後顯得合情合理,但就是這樣,蝙蝠俠也不至于到要自我隔離的程度。
兩份記憶,仿佛平行的兩段人生,傑森沒辦法說服自己平靜。
他靠在沙發上,莫德雷德用拳頭碰了碰他的肩膀:
“然後呢?什麼你死了?我一個死人還不知道你死沒死?”
傑森歎了口氣:
“我的記憶出了問題,我看到了兩段完全沒法兼容的人生,剛剛說的那個人,他,可能沒死。”
莫德雷德興奮地揮拳:
“這不是好事嗎?我來幫你。”
傑森感到有些無力,在這種情況複雜的事件裡,他好像還是那個小醜撬棍下的少年。
“喂。”
莫德雷德依舊握拳,将拳頭伸到傑森面前:
“你不相信我的實力?”
女孩的臉上再無剛才的沉悶,她仿佛發現了什麼,收回了手:
“沒想到你可以這麼婆婆媽媽啊?哈哈,不就是一個小醜,難道砍不死嗎?”
“呵。”
傑森同樣伸出拳頭,擺在莫德雷德面前,莫德雷德這才笑着與他碰拳。
“去他媽的小醜,不管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幾個小醜,不管我是從墳裡還是從阿卡姆爬出來,我都要請他的早餐吃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