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就是這樣的,哪怕是王者,也會輕而易舉的死去,隻有非人的存在可以窺見歲月的長短。”
莫德雷德蹲在一旁,她戳了戳仍然鮮豔的花朵,然後拿走了袋子,将花輕輕地放在了上面。
“我不怎麼喜歡花,也沒有準備,這是别人送我的,就當我憐憫你們吧。”
憐憫是很陌生的情緒,就像她也不是為了拯救人民想要成為不列颠的新王。
她不喜歡花,僅僅因為讨厭的那個輕浮的夢魇;她收下花,僅僅因為他人無條件的喜愛和善意;她把花留在這裡,又是因為什麼?現在,還不太明白。
傑森在一旁看着,他也在思考這樣的問題:
如果把蝙蝠家的孩子們渴望認可,缺乏溝通能力的問題歸功于布魯斯·韋恩,那麼布魯斯又該去尋找誰呢?
殺死瑪莎·韋恩和托馬斯·韋恩,甚至是殺死了那個巷子裡的布魯斯·韋恩的,不是某個具體的人物,實際上是某種虛無但存在的惡意,是哥譚,也可能是世界之外。
他安靜地看着莫德雷德安靜地看着墓碑,以他所了解的未曾謀面的爺爺奶奶,大概也會喜愛這個心靈純淨的孩子。
這其實很怪異,從傑森開始所有認識到莫德雷德真實身份的人們,都不把她與那個弑父的騎士聯系在一起,又或者說,傳說太過片面,而莫德雷德本人讓他們更加認為這種罪責需要由那些創造她的人來承擔。
莫德雷德其實已經很像一個人,她生前并不是離群索居的,雖然是處在複雜的環境裡,但是也依舊接納了人類的群體概念。
死後參與聖杯戰争,在那裡得到了許多他人人生的精華,反而從陌生的召喚者那裡感受到形同父親的溫暖。
人是很難自視的,哪怕再智慧的人也會死磕在某件愚蠢的事情上,但是,當莫德雷德來到哥譚遇見傑森,有些事情就發生了改變。
莫德雷德對父親的矛盾态度,就是别人眼裡傑森對布魯斯的态度,傑森因為兩份記憶造就的痛苦掙紮,就是别人眼裡傳說和實際的莫德雷德的區别。
兩個人,如兩面鏡子,不需要過多的交往和了解,自然會無法抗拒地朝對方看去。
傑森覺得,莫德雷德開始更像一個認為自己是人的人了,這很拗口,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普遍的觀念的。
就像古時的奴隸和君王的差距,一方幾乎從人變成了非人的牲畜,而另一方幾乎脫胎為神。
布魯斯·韋恩就是因為蝙蝠俠逐漸登神,想要徹底改變哥譚,才離作為人的父親越來越遠。
“我跟你提到過,我的上一任搭檔,我不夠強,雖然殺死了對手,他也一并死在了那個暗殺者的毒裡。”
莫德雷德起身,轉身就走,傑森大步跟上。
“他是一個亡靈術士,召喚我的地點是墓地。當然,他也是一個雇傭兵,跟你挺像的。”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傑森也沒有追問,他隻是說:
“我手底下的那些人又在搞些小動作,要不要去跟他們玩玩?”
莫德雷德拍了拍手,有些興奮:
“這才是适合我發揮的場合啊,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活的,教訓一下就差不多了——除非他們朝你開槍,我就不管了。”
“哈,那種小玩具而已,既然對我造不成影響,我就當他們隻是跟我開玩笑吧,我說,你本來也不打算殺人吧?”
兩個人的腳步一點點遠去,墳墓上的花朵被突然到來的風吹動,有一支緩緩地朝邊緣滑去。
就在花朵将要掉落時,一隻潔白纖細的手輕輕接住了它,将它重新放回。
“小莫一直都做的很好啊。”
戴着面紗的女士直起身來,摸了摸身邊,身形和面容都隐藏在寬大袍子裡的孩子的頭:
“你就别說話了,現在開口的話,我們倆估計都要被這個世界的蓋亞或者阿賴耶踢出去。”
孩子十分激烈地掙紮,躲開了她的手,又像在思考她的話是真是假,慢慢恢複了一動不動的狀态。
“我就說你們倆會很合得來的,你看到了吧?”
女士銀色的長發在陽光下泛着光,披散在黑色的長裙上。
她注視着已經看不見人影的,傑森和莫德雷德遠去的方向:
“真是不明白,那個泛人類史的我能夠偏執到這種程度嗎——如果換作是我,嗯,可能也會這樣做吧,小莫還是很可愛很棒的孩子呢。”
輕輕地擡手,為面前的墳墓附上了一個短暫的保護,擋去那些肆意在林間穿梭的風,兩個人的身影在魔術的光輝裡一點點消散。
“去試試看,在另一個世界找到自己的方向吧……再次面對那些熟悉面孔的時候,你能否做出和上一次一樣的選擇呢?”
“期待着啊,我的孩子,你到底能夠做到哪一步,走到哪一步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