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和荒野完全是兩個地方,荒野上荒涼寂靜,這裡卻熱鬧非凡,沒有一點破敗老舊落後的樣子。
如果不是從荒野進來,真會讓人以為隻是來到了某個中央星系的城中心。
滿目都是高樓大廈,十分繁華,這個點,街邊還是人來人往的樣子。
“你剛剛說繞路也不管用?”江遲回頭,“什麼意思?”
沒等老巴開口回答他,路邊高樓的牆面忽然發出一道亮光。
江遲眯了眯眼,擡起了手。
等發現那道光隻是普通的光幕,并不是光學攻擊武器,他又收回了手。
不知道藏在哪裡的音響發出聲音,一道低沉的男聲在城市裡四處響起:“今天是星曆4033年11月13日,此刻晚上19點整——”
四周人群忽然都停下了腳步,就連車隊也停了下來。
江遲掃了眼路邊高樓的牆壁,牆壁上有一道巨大的光屏,上面正播放着一段畫面。
說話的人長着一張熟悉的人臉。
是帝國繼承人太子閣下,大皇子顧淵。
他身後站着黨昊天,正一臉嚴肅地盯着前方。
江遲皺了皺眉:“這裡不是已經變成荒野了嗎?還受帝國管控呢?”
沒人回答他問題。
趙遲和宋旻都沒有出聲。
光幕上的人還在說話。
“——今天是戰神江遲逝世的十周年,此刻我們彙聚在此,緬懷這個為帝國奉獻了他輝煌又短暫一生的偉大戰士。”
顧淵說完,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站到旁邊。
另一個熟悉的面孔走上前來,那是三皇子顧潮。
面容較十年前成熟了不少,但表情莫名陰沉了許多。
江遲看着光屏,瞳孔微微收縮。
光幕中,顧潮雙手在胸前托着一張相框。
他在相框中看到了自己,那是一張正面黑白照。
他這一生所留下的照片屈指可數,畫面中的這一張是其中最清晰的。
是當初受封上将軍銜的時候,在第十星系的星艦上拍的。
拍這張照片的時候,黨昊天和顧淵就站在他旁邊,顧潮站在他身後。
和此刻直播的星網畫面異常的相似。
隻是昔日居中鮮活的江遲,如今替換成了一張黑白照。
“這人真是,裝這麼陰沉幹什麼……”
旁邊宋旻忍不住小聲嘀咕了句。
被趙遲掃了眼,又忍住了。
江遲盯着光幕,很沉默。
畫面中站在照片旁邊最近的那兩人,都是和他關系匪淺的人。
一個給他當了十年副将,一個給他當了三年學生,或者說,小弟。
這世上和江遲有關系的人極少。
他本來是個孤兒,被老元帥從荒星撿回去,從小在軍團裡長大。
從前和他有交集的人都是軍團中的戰士,在近二十年的時間長河裡,在和蟲族的無數次對戰中,這些曾經陪他長大的人一個個為國捐軀,死在蟲族手裡。
就此從他的生命裡消失了。
走到最後,所剩無幾,到江遲死之前,和他關系最好的人就是黨昊天。
可偏偏就是這個關系最好的人,對他下了黑手。
江遲盯着黨昊天,眼神冷漠。
他到今天才發現,黨昊天這人比他想象的還能裝。
當初能毫不猶豫地殺了他,現如今也能如此心安理得地站在那裡,站在帝國公民面前,厚顔無恥地緬懷他。
這個相識二十多年的人,他可以說完全沒真的認識過。
“呵呵呵,”江遲忽然冷笑了聲,“也算是長見識了。”
“什麼?”
趙遲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他旁邊,靠的很近,問他。
江遲瞥了他一眼,沒說話,轉頭看向光幕中托着照片的人。
至于顧潮。
江遲以前把他當小弟看,沒少欺負他。
不用想也知道,顧潮不喜歡他,甚至讨厭他。
江遲忽然開口:“明明不喜歡,明明很讨厭,還要在這裡一臉苦大仇深地托着照片緬懷對方,心裡說不定都恨得牙癢癢。”
“你說他這是圖什麼呢?”
趙遲側目看他,反問:“你說誰不喜歡誰,很讨厭誰?”
他明知故問地補了句:“你是想說顧潮不喜歡江遲?”
“廢話。”江遲哼了聲,“顧潮難不成還喜歡江遲——”
“——下面由戰神閣下的遺孀來帶領我們一起為戰神默哀十秒鐘。”光幕中的聲音打斷了江遲的話。
江遲擰眉:“剛剛誰說的話?”
“是顧淵閣下。”老巴接了句,然後雙手合十,閉目,不再說話,進入默哀儀式。
江遲眉頭皺的更嚴重:“他說誰是遺孀?是誰的遺孀?”
江遲轉頭看向趙遲和宋旻。
“……”宋旻努了努嘴,不說話,側頭看向窗外。
趙遲望着他,輕聲回道:“你不是都聽到了嗎?”
江遲:“……”
這是聽沒聽到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