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兩個雞蛋的黃秋紅也趕了回來,從碗櫃最下層又摸出三個雞蛋出來,一共湊齊五個雞蛋交到王念手裡。
又是肉又是雞蛋的,看樣子中午還真準備要好好招待一番。
“嫂子就負責燒火,有啥要幫忙的就說。”
王念笑着點點頭。
水房在走廊盡頭的廁所旁邊,一排十幾個水龍頭,洗漱洗菜都在這兒。
王念端着菜到水房洗幹淨,再回到廚房時發現屋裡多了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婦女。
女人右手臂戴了個紅色袖章,上面好像寫着什麼管理員的字樣。
“這是我妹子王念。”黃秋紅笑着拉王念,接着介紹起婦女:“這是咱們單身女同志宿舍的管理員,你叫胡大姐就行。”
王念懂黃秋紅的意思,事沒闆上釘釘之前不适合宣揚,于是從善如流地叫了聲“胡大姐”
“黃大姐的妹子長得可真水靈。”胡大姐笑了笑,接着話鋒一轉忽然撇嘴冷哼:“哪像我那個小姑子,家裡的活是一點不幹。”
王念隻是微笑,接着故作腼腆地轉過身去,繼續切菜。
胡大姐本來也沒打算跟王念唠自家的事,純粹心裡堵得慌,想跟黃秋紅說道說道。
胡大姐的小姑子陸翠雲前年就從老家來到431廠,說好聽點是幫着帶侄子侄女,其實就是來當大小姐了。
“大姐你說,我家那口子到處送禮給她找到個菜站的活計,結果……結果你猜怎麼着”說到這,胡大姐氣得胸口起伏,似乎有些喘不上來氣,擡手拍了拍胸口才繼續說道:“她看不上,嫌髒!她嫌髒!”
在廠子剛過兩年輕省日子,轉眼就看不上菜站打掃衛生的活兒。
這還不是讓胡大姐最生氣的……陸翠雲竟然當着人家介紹人的面說三道四,當場就氣得人變了臉色。
“你說,以後我家那口子還咋做人!”
黃秋紅從竈台後擡起頭,目光先是落到手腳利索的王念身上,接着目光一轉看向胡大姐。
“陸技術員是該好好說翠雲,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得有個分寸。”
“隻要有我婆婆在,家裡誰敢管。”
胡大姐本想就此結束埋怨,卷起袖子認命似地揭開網兜拿出白菜。
誰知道一轉身看到王念提起刷鍋水桶準備出去,怒氣又從心底騰地燒了起來。
“就這種懶死鬼還好意思讓榮子給她找個廠子裡的幹部,嬸子你說……她這樣的誰看得上。”
胡大姐的聲音遠遠傳來,其中似乎還夾雜了些哭腔。
王念放慢腳步。
透過走廊,能看到遠處隐在郁郁蔥蔥樹木之中的房子,建築頂端都被霧氣籠罩在了其中。
就是行走在林中小路的那些人都不由變得虛幻起來。
“王阿姨,你在看什麼呢?”
張美麗叮叮咚咚從樓上跑來來,轉眼就看見王念站在走廊上發呆,于是好奇地湊上去跟着看起來。
“就是随便看看。”接過一根表皮幹裂的大蔥,王念又轉身走回水房。
廠子裡的生活比起村裡不知強上多少倍。
難怪人人都想進城……
“……”
柴火竈一旦點燃火,屋裡就開始彌漫氣出嗆人的煙霧來,就算把三扇窗子都打開也沒好上多少。
胡大姐訴說了一通委屈後還是認命似地開始做飯。
就是今天中午這廚房老讓人眼神不自覺往中間飄。
煙氣裡夾雜着的香味順着風刮到胡大姐臉上,喉嚨裡的口水不停吞咽還是沒個消停。
饒是在廠區餐廳吃的大肉都沒這香。
薄薄的豬肝在油鍋裡滾上那麼一圈迅速被舀起,再加上泡辣椒和大蔥炝鍋。
鍋鏟在鍋裡左右那麼拌了幾下,又辣又香的味道飄散。
胡大姐又吞了下口水……要是用那碟子豬肝下飯,不曉得得有多好吃。
而一旁的張美麗則是痛快地把胡大姐的心裡話給說了出來,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拿塊塞進嘴裡。
“好……”
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就挨了黃秋紅結結實實一巴掌。
“臭丫頭,一點規矩都沒有。”
香确實香,但也不能當着客人的面就偷吃。
張美麗才不管媽媽的暴跳如雷,委屈地舔了舔手指:“我還不是擔心一會兒吃不上。”
王念沒說話,不過轉身從旁邊拿起個小碗,舀了小半碗。
“一樣給你留點菜,晚上慢慢吃。”
平時家裡有客人來坐不下,小孩都不能上桌,父母給夾幾筷子菜就打發走了。
王念記得前世每回遇到來客,爺爺都會專門留一碗好吃的給她。
也許隻是小小的偏愛,卻足以王念記了幾十年。
而現在……她用同樣舉動溫暖了另一個孩子的心。
不快樂的小孩才會急着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