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書文才六歲,施宛三歲,兄妹倆加起來都恐怕還認不全一本書的字。
可就是這樣,施母卻放心讓兩孩子自己坐火車前往千裡之外的文西鄉。
安懷市到新定市要坐一天一夜的回車,到了省城又要轉乘十二小時火車到文西鄉,最後還要坐三個小時公共汽車才能到長生坡。
對沒出過遠門的大人都夠嗆,他們卻想讓孩子們自己出發。
先前已經說好由施向明母親送孩子來的決定不知為什麼突然又臨時變卦。
眼下要麼是施向明自己去接,要麼……隻能等過年回家探親才有機會。
“廠子裡會同意嗎?”王念隻擔心這個。
“同意是同意,不過為了公平起見,要扣除今年的年終獎勵。”
話一說到這,施向明忽然站起來,兩步走到書桌,伸手一下子拉開了抽屜。
腿确實長啊……
王念走過去少說得四五步,人家兩步就過去了。
又是兩步走來,坐回王念身邊。
“以後我們家就交給你管了。”
厚厚一疊牛皮紙袋被塞到王念手心裡,每個袋子大小一樣,上面都寫着工資袋三個字。
随便數了數,工資袋足有三十個。
也就是說……施向明調到431廠兩年半的工資都在王念手裡。
“我每個月會往家裡寄三十元錢,當成孩子們生活費。”施向明回想了一遍後又補充:“其餘的都應該在這了。”
王念點點頭,把那些沒拆或是還塞了東西的工資袋全部打開。
王念:“……”
很長一段時間裡,屋裡隻有王念小聲數數的聲音。
說是讓王念管家,施向明還真是把全部家底都上交了,錢票裡還有不少一分錢夾雜其中。
錢數完,王念陷入沉默。
五千九百塊錢——巨款,以及好些都可以忽略不計的分錢和票。
票在結婚置辦家裡時用了大半,剩下的都是米面糧票。
除去每個月往家裡寄三十元錢,存款竟然還比工資總額多一千多塊,施向明賺錢的能力不禁讓王念心底驚訝。
施向明隻能看到王念頭頂,不曉得她此刻心裡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解釋起來。
“以前的工資都是書文他媽媽管,這些錢都是來長生坡之後攢的……”
多出來的錢大多來自研發獎勵,要麼是出差獎金。
能存錢的主要原因就是施向明對吃穿住都沒多少要求。
外出公幹有廠子安排夥食,在廠裡就吃單位食堂,一套衣裳能穿兩三年不買新的。
“施向明。”王念忽然開口打斷施向明的話,一雙眼睛仿佛比窗外月光還亮了幾分:“這些錢都給我管嗎?”
“嗯!”施向明重重點頭:“以後的都給你……”管字含在喉嚨中再也吐不出來,右臉頰的溫熱就像是一把火,迅速燒完了所有思緒。
王念像隻快樂的鳥兒飛向卧室。
“我要去把錢收好,到時候給你買好吃的。”
上一世辛辛苦苦攢下車子房子,遠沒有現在手握這幾千塊時來的幸福。
難道這就是……不勞而獲的快樂?
施向明一手握拳抵在唇邊,一手摸了摸剛才被王念親過的地方。
熱氣從臉頰蔓延,經過心髒頃刻間便燃盡了腦中最後一絲理智。
施向明騰地站起來,疾步跟着王念走進了卧室。
房門嘭地一聲被重重關上。
屋裡春光搖曳。
客廳裡那盞可憐的燈泡就這麼亮了一整夜。
***
陰了一周的天終于又晴朗起來,陽光透過淡藍色的窗簾照到雙人床上。
王念掀開眼皮,下意識擡手拿過床頭櫃上的手表看時間。
六點五十整。
再偏頭往右邊枕頭看去,那裡果然沒有了施向明的身影。
按照時間估算,施向明現在應該已經坐上了去文西鄉縣城的公共汽車。
忍着渾身酸痛坐起身,等意識徹底清醒之後才擡腿下床穿衣。
小說裡新婚燕爾之所以和翻雲覆雨同時出現是有一定道理的。
結婚一周,王念就沒睡過一個囫囵覺,每天都是腰酸背痛的醒來。
早說要開出來種菜的院子一動未動,竈台到現在還沒點燃過一次,說要找木工給孩子們打床也沒空去想。
終于……到了施向明回安懷市接孩子的時間。
今天一定要出廠子找木匠,得趁孩子們來之前把床做好。
“美色誤人啊……”
王念推開窗子散去滿屋暧昧氣味時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