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澤爾吃過校工送來的早餐,近乎昏迷地扶着門框邁步。
腳倒是落地了,額頭卻頂上了什麼東西而寸進不得。在失去平衡原地躺下之前,一隻手拎着襯衫領口,把她從一灘爛泥拽回了人形。
“喂,硝子,不要用那種看人渣的眼神盯着我,是這家夥自己走着走着就要倒下的噢。我可是幫了大忙的好心人。”
刻意提高了音調、給人以輕快活潑印象的男性聲音在哈澤爾頭頂響起。
“如果你自己不去戳人家的額頭,這裡沒有人會摔倒的。”家入硝子無精打采地吐槽他。
哈澤爾睜開眼睛,一具因為身高而給人造成極強壓迫感的男性軀體正擋在她面前。已經習慣了平視甚至俯視大部分日本男性的她,難得地隻能看到對方光潔的下巴和……對于男性而言形狀漂亮得過分的嘴唇。
完全沒有死皮呢,保養得真好啊。
她慢吞吞地擡頭。
面部折疊度很高,雖然中二的繃帶遮住了對男性俊美與否具有根本決定性的眼睛,但隻看輪廓和整理得很有型的白發就能得出“這家夥絕對被人從小追求到大”的結論。
“看了我這麼久,很着迷啊。”男人這次切換了另一款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要合影嗎?我現在剛好有空噢。”
不,這家夥在戀愛方面絕對從小被正常女性讨厭到大啊。
哈澤爾回憶了一下在檔案裡看過的資料。
那種金燦燦的豪華履曆好像和眼前的實物不太對得上呢。
“不要哦,”哈澤爾說,“對通宵後脫妝卡粉的女性而言,即使是和親生兒子也不會樂意合影的,還請五條先生照顧一下我敏感脆弱的内心。”
“剛才就想說了,姬野你原來是越困話越多的類型啊。”家入硝子靠在辦公桌上事不關己地笑道。
哈澤爾側了側身,試圖從五條悟和門框的縫隙間擠出去,然而男人向右邁了一步,剛好堵死她的逃脫路線。
“欸——”又切換成了不知該說更像JK還是男大姐的嬌俏語調,“難得見到咒術界明星人物,超絕帥氣男教師五條悟,不多聊兩句嗎?不邀請我喝咖啡嗎?還是說……”
五條悟毫無預兆地低下頭,湊在哈澤爾的頸邊嗅了嗅,低聲道:“急着回去處理你這副不得了的隐形眼鏡嗎,姬野哈澤爾小姐?下次戴一款有色的會藏得更好吧。”
有點涼的鼻尖在哈澤爾頸側蹭了一下,說話時的溫熱吐息帶着一點奶油的甜味。
除了這些以外,聞不到這個人身上的其他氣息,也感覺不到這具身體散發出的熱量。就好像他們之間實際上隔着一層有形的空氣,随着對方的主動接觸而裂開少許縫隙。
但這縫隙的存在隻是一瞬。下一秒,五條悟剛剛吃過的奶油蛋糕的味道也不見了。
哈澤爾說:“無論男女,太喜歡糾纏就會變得不夠可愛了,五條先生。”
她擡起手,手掌被術式攔在距離五條悟的高專制服外套不到五公分的地方。
“但是我很欣賞噢,”哈澤爾面色不變但聲情并茂地說,“用術式精心保護自己嬌嫩的肌膚免受風霜打磨,用放縱不羁的輕佻話語遮掩自己始終澄澈如明鏡的心靈,這種作風實在是大家閨秀的典範啊。”
随着她的話語,五條悟的表情逐漸變得扭曲起來,甚至因為詫異而難以忍耐地後退了一步。
哈澤爾趁此機會靈活地鑽了出去,一邊逃跑一邊回頭對家入硝子揮手:“下次再見,家入醫生,有空請随時叫我一起喝酒——”
“拜拜。”盡管知道對方的距離已經聽不到,家入硝子依然對哈澤爾的背影擺擺手,随後她看向在門口直挺挺站着的五條悟,“倒是有點性别意識啊,五條,你這樣是會被告騷擾的。”
五條悟鼓起臉頰:“被騷擾的明明是我,人家的心在哭泣哦。”
“所以呢,你來做什麼,不是剛剛出差回來嗎?”
“嘛,路上和伊地知聊到新入職的輔助監督,多少有點在意,所以來确認一下。”五條悟把自己摔在椅子上,以腳蹬地讓人體工學椅像隻黑色六腳大蟑螂似的在醫務室裡滑來滑去。
“在意什麼?”家入硝子打開窗戶,倚着窗台點燃一支女士香煙咬在嘴裡。
在意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三處地點發現了姬野哈澤爾的咒力殘穢,然而卻完全沒能找到她使用咒力的對象和方式。
他懷疑她有特殊術式,也懷疑她毫無預兆地被硬塞進高專的目的。而這個人資料裡不正常的部分,以及親眼所見的那副材質和用途絕不普通的隐形眼鏡,更是加重了他的這種懷疑。
但五條悟不打算和家入硝子讨論這個,直接轉移了話題:“昨晚很忙嗎?”
“唔,忙啊,和往常的夜班一樣。”家入硝子不知何時開了一瓶啤酒,邊喝邊說,“不過昨晚下了雨,很容易困,所以就睡了短覺,現在精神倒是還好。”
“下雨啊。”五條悟在高速運動的椅子上翻着手機裡的天氣app,平靜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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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君,連上了嗎?”
哈澤爾揉着眼睛,盤腿坐在椅子上,對着屏幕打了個巨大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