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破了心底最深處的擔憂,郁卿更加窘迫,胡亂推了把林淵,“要糊鍋了!”
謝臨淵見她惱了,便不再逗她,斂了眸子回到屋内,取筆來寫些什麼。
待郁卿端上飯菜,用炸餅給自己泡粥,捧着碗美美喝下大半,擡起頭看見林淵并未動筷,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郁卿猶豫問:“不合你胃口麼?”
謝臨淵好似沉浸在思緒中,隻微微搖頭,拾起調羹慢條斯理地吃。
他飲食舉止一向文雅,郁卿看不出他的好惡。但不用想也明白,若非别無選擇,林淵根本不會吃她做的飯。
郁卿望向窗外,從這裡看不到安息香樹和烏鴉,隻有一片空寂的天。
有了過所文書,林淵就能離開白山鎮,前往江都。他遲早要走的,郁卿覺得自己應該說清楚。
“我确是花籍在逃。”郁卿忐忑地捏着筷子,“那些官兵說得沒錯。”
謝臨淵輕笑一聲:“好。”
郁卿急聲:“你不信我?我沒有開玩笑。”
謝臨淵停箸擡眼,望向她的方向:“若你這樣講,我隻信你有苦衷。”
郁卿雖身份低微,舉止粗鄙。但與花籍娘子相去甚遠。
若一個人入了花籍,即便從良,走投無路時總會又去賣身。但郁卿甯可凍暈在山裡,也想不到敲酒樓的門就能成為流莺,和男人風流個把時辰就能換得整月的裹腹銀錢。
她連背對着他寬衣解帶都縮手縮腳的,這般純粹的愚笨,如何像服侍過别人的。
郁卿愣在原地,支支吾吾了一會兒,也沒反駁出來什麼,更覺得羞窘難堪,把頭埋到碗裡吃飯。
謝臨淵被她這幅模樣逗笑了,村婦自有村婦的天真,有時郁卿的愚笨不會令人厭煩。
他牽過郁卿的手,将她拉近身旁,雖看不見她的神情,也能想象到是何種面紅耳赤的模樣:“往事不可追,今後我自不會讓你被官府追查。”
屋内靜了片刻,郁卿垂着腦袋久久沒有言語。
謝臨淵心底忽然為眼盲而生出煩躁,在開口質問她為何沉默前,忽然他手上有一滴滴冰涼的觸感。
謝臨淵蹙着眉,不懂這段時日郁卿為何哭得如此多,興許女子的七情六欲更多變。
他耐下性子哄,取出帕巾輕輕擦去她的眼淚,便感受到她突然傾身撲過來,溫熱的身軀抱住他,委屈得一邊嚎一邊抽,毫無惹人憐愛的模樣。
淚涕沾上他的衣服,謝臨淵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将她立刻甩出門。他忍了又忍,頭疼欲裂,若不是這段時日還需在白山鎮待着,他早就拂袖而去。
最終謝臨淵拽着她的衣領,将她提開道:“哭什麼哭!”
郁卿吸了吸鼻子,低聲道:“你真好。”
謝臨淵怔怔片刻,竟忍不住翹起唇角。
即便郁卿隐瞞過往,他也能查清楚。且他所查之事,比她添油加醋說的經曆更真實可信,他沒時間聽她絮叨。
“待我們回江都,我會安排你擺脫花籍。”
郁卿渾身一僵,竟道:“我們?”
她逐漸冷靜下來,頓覺方才舉止有些出格,坐在原地垂頭不語。
謝臨淵聲音冷淡,似是壓抑着愠怒:“你若想留,我也不攔你。”
郁卿當然不想留下。若她隻是個普通村婦,一定願意跟他離開。
可她是建甯王府上的逃妾。
原著中建甯王謝非轶府上豢養美妾如雲。
郁卿沒一技之長,也沒娘家撐腰。但她生得極美,可謂全文顔值的天花闆,因此遭其他姬妾妒忌,故意藏着她,不讓建甯王臨幸。
直到郁卿被當作禮物,送去拉攏平恩侯的那天,建甯王才蓦然發現自己府上竟有如此姿容絕世的美人,發誓要将她搶回來。
他舉兵反叛,外通胡人,無數世家勳貴死在他鐵蹄下。
郁卿被抓回去後,建甯王強迫她玩弄她,在各種地方,以各種花樣将她欺辱得死去活來,以達到讓女主吃醋的目的。
上輩子郁卿熬夜看到這裡,氣得直接打了負分。第二天醒來,她就穿成了書中郁卿,正在被送去平恩侯的路上。
郁卿跑了,她把頭發削得一團糟,剃掉一半眉毛,剪秃睫毛,往臉上塗刺激的草汁,整日灰頭土臉,跑到偏遠的山村中,這才顯得沒那麼引人注意。
算一算時間,建甯王正在擴張勢力,四處找她。
林淵敵不過建甯王謝非轶。
那可是原著中的男主角,最後一統天下,登上皇位的氣運之子,心機深沉,暴虐殘忍。
而林淵性情溫良,為人清正,隻是個書中都不曾提起的世家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