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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梨花巷往來靜無聲。
宋玖鸢正推開大門出去,就和打更人老孫的視線撞在了一起。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滞許久,誰也不吭聲,莫名的氣氛蔓延開來。
“小姐,你怎麼還在這?”小桃問道。
深夜刮起冷風,小桃本想去将大門掩牢實些,一回頭,就見宋玖鸢跟塊木頭一樣杵那。
“沒什麼,你快回去休息吧,沒什麼事。”宋玖鸢又強調一遍,若無其事地關上門,還友好地和老孫打了聲招呼,“又見面了,大晚上的在外面,真夠不容易的。”
老孫的眼珠子瞪更大了,執着燈籠的手擡起,暖光照在宋玖鸢的臉上,驚道:“你你你!你不是之前去王寡婦家裡的那個小賊嗎?”
“您看我像賊嗎?”
老孫緊繃着臉,“大理寺的大人說了,人不可貌相。”
宋玖鸢:“……”
很好,又記一仇。
四下無人,老孫咽了口口水,輕聲說道:“姑娘,其實我也不相信你是賊,你是不是得罪大理寺的大人了?這樣不行的,他們是官,我們是民,鬥不過的。”
“您放心吧,我沒得罪他。我也不知道那位大理寺的大人為什麼要這麼說,等我以後有機會見到他,一定好好問問。”
老孫松了口氣,“那就好,姑娘啊,看你這樣子,是又要出去?”
“閑來無事,四處走走。”
老孫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他有分寸感,知道有些事情能問,有些事情不能問。
又閑聊了幾句,宋玖鸢就走到了王寡婦家門前。
人是死在王寡婦門前的,這些天,附近的百姓都嫌這裡晦氣,甯可繞路,也不願往這條小路走。那條紅綢布還黏在土裡,肮髒不堪。
宋玖鸢這次沒忽略它,找了根木棍,将這條紅綢緞給挑了起來。隻一眼,宋玖鸢就認出這是上好的綢緞,顔色純正,觸感柔軟,是錦繡閣的上等貨。
這五年,祈二除了不讓宋玖鸢出門亂走動,在飲食起居上相當大方,穿的是錦繡閣的雲煙錦,用的是百花閣的月支香。
無一不是價值千金,卻堆滿了宋玖鸢的閨房。
宋玖鸢認出這個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一個久居梨花巷的寡婦,既無積蓄,也無生計,用的錦繡閣綢緞是哪來的?
宋玖鸢正要将紅綢緞放回地上,意外瞧見上面繡着兩個小字。不過因着天色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晰。
她走到明處,湊近些看,才勉強看出那兩個字——媚兒。
“這是王寡婦的名字嗎?可之前祈二傳回來的消息,王寡婦也不叫這個啊。”宋玖鸢自言自語。
“什麼叫這個名,不叫這個名的?”
聲音是從樹上傳來的,宋玖鸢回頭,目光停留在那團黑影上,問道:“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了,讓你半個時辰後再來找我的。”
“我呢,左思右想,還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出來查案子。再怎麼說我也養了你這麼多年,也算是你半個哥哥,要是你缺胳膊少腿了,我上哪哭去?”
祈二輕功一流,來無影去無蹤,在樹上坐了那麼久,宋玖鸢竟沒有察覺到。
“還哥哥,你也好意思認?”宋玖鸢飛出那條紅綢緞,角度偏了點,差些甩在祈二臉上。
“恩将仇報。”祈二說道,一手接住紅綢緞,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真讓哥哥我好傷心啊。”
“還傻愣在那裡做什麼?你常年流連于尋歡作樂之地,也許聽過這兩個字。”
祈二滿臉疑惑,仿佛在問“你再說什麼啊”。
“我左思右想,王寡婦未必是死了丈夫才住進梨花巷。她的行事作風與尋常女子相差懸殊,更像是從青樓裡出來的。”
“青樓女子怎麼了?”祈二反駁。
“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宋玖鸢内心無語至極,跟他談案子呢,他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祈二思索起來,不知想到什麼,嘴角難以抑制地上揚,努力克制也克制不住,“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醉月樓找百合姑娘。”
“我看你就是想去找百合姑娘,隻是礙于沒有理由,才找了查案子當借口。”宋玖鸢滿臉嫌棄,一下道破了祈二的真面目。
“哎呀,走吧走吧。”
祈二才不生氣,他為了在百合姑娘面前留個好印象,已經決定不去青樓那種地方了。但思念成疾,隻能睹物思人,這不,借口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