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内燭火燃了一夜,殿外跪着内侍受着寒風摧殘,嚴公公同樣等在殿外,攏着袖子凍成了塊“幹屍”。近來大晉天災不斷,桌上積滿了折子,建帝翻看良久,吐出口濁氣來。
沒過多久,殿外就響起急促的腳步,嚴公公睜開眼睛,攔住了衣衫不整的柳自忠。
柳自忠苦着臉,壓低聲音道:“嚴公公通融通融,本官實在是有要事禀報。”
嚴公公搖搖頭,态度堅決,但看到連官帽都未戴正的老臣,還是心軟說了句:“吳江洪澇災情嚴重,陛下正為這事煩心,若柳大人沒重要的事,還是快些回去吧。”
“本官真是有重要的事……”
柳自忠還未說完,殿内就傳出建帝的聲音,“讓柳自忠進來。”
嚴公公不再阻撓,将柳自忠請了進去。
一入殿,柳自忠就跪在地上,高呼:“老臣柳自忠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虛禮就不必了,你來找孤可是為了王侍郎的案子?”建帝沉聲詢問,趁着談話功夫,稍稍活動了手腕。
柳自忠緩緩起身,往前走了三步,才低聲禀報:“老臣确是為了王侍郎的案子。昨日王侍郎的屍首被劫,刑部和大理寺全力搜尋一夜,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迹。
然而今早有人在南市發現了王侍郎的屍首,高挂于亂市之中,面刻‘天譴’二字。”
柳自忠不敢接着說,飛快擡頭瞄了眼帝王的臉色,又重新低回腦袋。
建帝面上怒意不顯,“接着說。”
“也是今早,皇城中大街小巷傳起了各樣謠言,皆與王侍郎有關,說王侍郎言行不端、結黨營私、目無王法還……還與當年鎮,不,是宋骁謀逆一案有關。”
越說到後面,柳自忠的聲音越輕,拱起的腰發着抖。
建帝怒火攻心,掀翻了一桌的折子,“放肆!”
“陛下恕罪,此事定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愚民受了蒙蔽才會那樣說。老臣已派人暗中調查,不日便會有結果,還請陛下恕罪。”柳自忠再次跪倒在地,心裡隐隐後悔。
早知宋骁謀逆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他是吃飽了撐的才來說這些嗎?
“查!給孤查!孤倒要看看是誰膽子這麼大,敢拿當年的事來搬弄是非!”
“是是,陛下放心,老臣定會盡快查出來。”
許久,建帝才平息了些怒火,問起王善元的案子,“孤給了刑部三日時間,如今兩日過去了,兇手可查出來了?”
柳自忠垂下的臉有片刻扭曲,随後回道:“本來是已經查到兇手了,可今早沈大人去了趟王侍郎府上,發現了幾個疑點,便稱牢中抓到的未必是兇手。”
“哦?沈澈對這個案子不是不感興趣的嗎?”
“老臣也不知沈大人是為何,不過沈大人如此堅持,老臣也沒轍,不知陛下可否寬限幾日?”柳自忠小心問道。
“怎麼,大理寺幫你們刑部查案,還要孤給你們寬限時日?”建帝聲音冷下去。
柳自忠:“……”老臣命苦啊!
不過帝王做的決定,哪是那麼容易改的?
柳自忠來時便沒報太多希望,應了聲“不敢”,便被建帝趕出了宣政殿。
猛然吹到冷風的柳自忠,混沌的頭腦頓時清醒,低頭瞧了眼全歪到一邊的領口,嘴巴顫着不敢出聲。
嚴公公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歎了又歎,“柳大人,你說你這是何必呢?陛下心情本就不好,你一來還雪上加霜了,柳大人最近還是小心些為好。”
他的聲音很輕,隻能兩人聽到。柳自忠知道嚴公公是好意,臉上的笑容似哭非哭。
他肯定是被吳中海那個蠢貨影響,才來找帝王的不快。
還有沈澈,好端端地插手這案子做什麼?難道這麼想看他們刑部的笑話嗎?
可惡至極!
……
膳廳旁種着盆盆月季,是常見的春水綠波,潔白無瑕的花瓣上泛着淡淡青色,頗為雅緻。月季耐嚴寒,即便是現在,依舊開得旺盛。
王善元的屍體安置在祠堂,等瑣事處理完,已到了用午膳的時候。出于客氣,李夫人讓宋玖鸢和沈澈留在府中用膳。
一般人都會拒絕的,畢竟府上新喪,不好有過多叨擾。
奈何宋玖鸢不是一般人,拉着沈澈就坐到膳廳裡,笑盈盈地看着李夫人,滿臉無辜。
待在宋玖鸢身邊,沈澈早沒了什麼分寸,還真出口問了句:“我家宋宋随本官一路奔波,想來是餓極了,李夫人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