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玖鸢蜷曲着身子握進軟墊裡,松散的頭發劃落兩側,遮掩住透着疲倦無力的小臉。望着袖爐冒出來的一角,她的雙眼慢慢放空,在困了她五年的空城裡掙紮。
“宋姑娘,我今日和你說這些話,并非是想讓你難過,隻是想讓你知道,我可以信任,我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告訴你。”
“王善元的密信呢?”
“在我那裡,大理寺沒有人知曉,宋姑娘若是想要,随時都可以去我那裡拿。”
“好。”
沈澈眼底漾起了笑意,他克制着擡手,小心落在了她的發梢,見她沒有排斥,才緩緩壓下,輕輕揉了揉。
好軟好乖啊。
……
青竹閣三樓,據說與茶樓主人最為親密之人,便會被茶樓主人邀請上去坐坐。
四周空蕩,擺着零散的桌椅,臨近窗戶的一角,有扇屏風給隔開了,上面細膩的針法繡着山水圖,是桐丘的雪谷江。屏風後面擺着面琴,以及一盆碗蓮。
百合就坐那撫琴,手指輕勾琴弦,悠揚動聽的琴聲飄逸而出。
祈二被茶樓小二請上來時,便聽到了這首《潇湘水雲》。正如他們第一次相見那樣,祈二依舊被這琴聲吸引。
這琴聲,是亂世之中親眼目睹山河破碎的悲憤,亦是賢者生不逢時的無力,在祈二第一次聽到這琴聲,便知她和其他青樓女子不同,不久也就上了心。
隻是如今想來,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祈二已經分不清了。
一曲罷,百合轉過身看向屏風後的祈二,淺笑盈盈,“我還以為祈二公子不願再見我了。”
“不會。”
百合面露動容之色,想為自己解釋幾句,便聽祈二接着的話,“阿鸢有些事不太明白,讓我來問問百合姑娘。”
“宋姑娘怎麼不親自來問我?”百合掩袖咳了幾聲,說不出心裡是釋然還是難過,也許都有,讓她有些煩悶。
“阿鸢有其他事。”
“祈二公子不怕我說的話都是謊言嗎?”百合問道。
“真假我自會分辨,但百合姑娘,若你再說謊話,我恐怕要……”
“要怎麼樣?”
百合繞出屏風,毫無血色的面容就落入祈二眼中。他呼吸一滞,努力忍着出去找大夫的沖動。
祈二不再去看柔弱不堪的百合,聲音冷下來,“既是敵人,我自然會毫不猶豫地除掉她。”
“是祈二公子的脾性。”百合引着他坐到椅子上,問起他:“宋姑娘有什麼想問的,祈二公子說吧。”
“那日你說你在幫他們,幫的是誰?”
“我以為宋姑娘已經猜出來了,無非是盧将軍和王姐姐,二人一起久經磨難,心生情意也在所難免。我答應幫他們,待盧将軍了卻心事,便送他們離開,未曾想……是盧将軍莽撞了。”
祈二捏碎了手中茶杯,語氣有些沖,“盧叔叔不會是兇手,他不是什麼不計後果的莽夫。百合姑娘,你又騙人了。”
百合緊緊咬着唇,都要咬出些血來,眼裡泛出淚光,“祈二公子要是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
“百合姑娘,我以為你會跟我說真話的。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也罷,從此以後我們恩斷義絕,再見面便隻是敵人。”
祈二頹喪地癱在椅子上,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沒一會兒,他就吸起了鼻子,眼尾泛着明顯的紅色。
似覺得丢人,祈二往自己眼睛那狠狠一擦。
他哭了?
百合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自己常用的招數不管用,被别人學了去,還用在了自己身上。
“好吧,卻是還有一個人,但那個人絕對不是兇手。我隻在她面前提了一嘴,其他的她什麼都不知道,況且這事盧将軍和王姐姐也贊成。”百合敗下陣,歎氣道。
祈二:我就說,百合姑娘肯定對我肯定有情意,宋玖鸢那丫頭還不相信,哼!
“是李夫人吧。”祈二肯定說道。
見他猜出來,百合也沒什麼好隐瞞的,便點點頭說道:“确實是她。王善元和盧将軍不止見了一面,湊巧有次被李夫人瞧見,為了不節外生枝,我就拉她聊了幾句。”
“說了什麼?”
“無非是些寬慰她的話,她知道我也是桐丘人,之後常常來找我哭訴,也是那時候,我起了幫她的心思。”
祈二得到想要的結果,便站起身,臨走還留了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應該最為清楚才是。”
傻子,被人騙了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