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宋玖鸢和沈澈就被府中下人“和善”地請了出去,還委婉地提起回屋裡哭腫眼睛的李夫人。
兩人站在門外,受着投來的譴責目光,面面相觑。
許久,宋玖鸢沖着沈澈笑出聲,“沈大人的名頭也不太好用,看看,我們這就被趕出來了。”
沈澈眼底波光流轉,隐隐藏着幾分寵溺,他擡手指着不遠處停靠的馬車,說道:“不如我們去馬車上說?”
“也好。”
李夫人迫不及待想趕她走,說實話,她也不喜在裡頭待着,怪陰森的。
大理寺的官兵早已離開,隻留林安一人在這守着馬車。他靠着馬車随意站着,嘴裡還叼了根草,難得悠閑惬意。
聽到腳步聲,林安回頭看去,下意識站直身子,“大人,宋姑娘,你們出來了。”
沈澈颔首,上前一步伸出手,想着讓宋玖鸢扶着他胳膊上馬車。
宋玖鸢不太懂他的意思,見沈澈擡着胳膊杵那,渾身都冒着傻氣,視線下移,她盯着那隻骨骼分明的手出了神。
“宋姑娘,你怎麼還不上馬車?”沈澈溫聲詢問。
“哦,這就上。”宋玖鸢往邊上移開些距離,擡腳利索地就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坐了進去。
沈大人站在外頭,大抵是還想吹吹冷風。
沈澈:……
林安背過身去憋笑,留給沈澈一個充斥着嘲笑的背影。風光霁月的沈大人第一次春心萌動,就受到了重重阻礙。
沈澈收回僵硬的胳膊,朝林安的後腦勺幽幽看去。
殺氣!林安渾身一抖,急忙轉身将悶悶不樂的沈大人扶上去,“大人請。”
“哼。”沈澈甩袖,無視想要立功贖罪的小随從,伸手撐着馬車的底闆,艱難爬了上去。
等到了馬車裡,沈澈已氣喘籲籲,額上冒出豆大的虛汗,順着泛紅的臉頰浸入衣襟。
宋玖鸢見狀,想着他們是合作關系,不能太過冷漠,便關切地問道:“大人可還行?”
”行!”沈澈着急出聲,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又強調了一遍,“我行,宋姑娘,我行。”
宋玖鸢怔怔,“那就好,沈大人沒事就好。”她剛剛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不然沈大人的反應怎麼會這麼大?
外頭不小心偷聽的林安内心狂笑,真是活見久了,連大人這麼稀奇的一面竟也看到了。
馬車緩緩行駛離去,繞過條條小道,才隐約聽到些街道的吵鬧。
空氣彌漫着窒息的尴尬,宋玖鸢坐如針氈,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卻瞥見沈澈冷冽的眉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沈澈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嘴角抿得更緊了,最終還是主動開口:“王寡婦原是百花閣的舞姬,年老色衰之時,有個好心人幫她贖了身,此後久居梨花巷。
世間女子皆不易,有人瞧見時常有外男出入她的宅院,因而屢次造謠,她水性楊花的名聲也就這樣傳了出去。”
“這些我大概也能猜到。”宋玖鸢說道,始終垂着眸子,冰涼的指尖塞回袖裡。
沈澈從暗格裡取出新的袖爐遞去,将舊的換回來,才緩聲道:“幫王寡婦贖身的,正是如今關押在刑部大牢的嫌犯。”
“沈大人消息可真靈通。”宋玖鸢一改散漫,身子向他那邊靠了靠。
“王善元曾去過百花閣,識得王寡婦也不算什麼。但宋姑娘,要讓王善元不顧後果,頻繁出入梨花巷,定是王寡婦有意為之。”
“你……”
“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可是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穩日子。”
宋玖鸢望向窗外,唇色漸白,“報恩,她是為了報恩。”
“那夜我們在梨花巷相遇,宋姑娘不知,我在王寡婦家裡搜到了一個木盒,裡面存放着王善元和官員勾結的證據,其中就提到了當年鎮國侯謀逆一案。”
“盒子還在你那?”宋玖鸢回首急切問道。
“那些信件絕不是王善元要給王寡婦的。梨花巷魚龍混雜,王善元想借此地和什麼人傳遞消息,再尋常不過。可偏偏這些信件出現在了王寡婦的家,還是一間設了機關的暗室裡。”
宋玖鸢咬牙,“你到底想說什麼?”
“得到這些證據,王善元沒有利用價值了。”沈澈目光複雜,有片刻的沖動,他想伸手摸摸她的發梢。
“說到底,你還是覺得兇手已經關在刑部大牢了。”
“恰恰相反。”
宋玖鸢面露錯愕,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沒将這些東西親手交出去,又怎麼會铤而走險?”
“是啊,他不會铤而走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