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禾明了,搖了搖頭。
“沒關系。”
他能理解。
“這個,送給你的。”警官小哥将手裡的棒棒糖往前推了一點,見陸禾又茫然了,他補充說,“算是,賠禮道歉。”
陸禾覺得面前的警官小哥下班後比上班時要笨拙一點。
“謝謝你。”陸禾伸手将棒棒糖接過,拿在手裡。
警官小哥臉上的神情輕松了不少,他說:“我叫裴青昊。”
“我……”陸禾開口,才意識到對方早應該知道自己的名字。
裴青昊也不尴尬,笑容更大了點,“嗯,你叫陸禾!”
陸禾很少遇到這麼熱情的人,以至于有些不适應。
在裴青昊主動提出開自己的車送他回學校時,陸禾猶豫了一下,但最後考慮到警局裡學校還有一段距離,如果坐公共交通工具回去,又得是一筆開銷,所以點了點頭。
到學校時太陽已經落下了,陸禾跟裴青昊道謝。
進校門的時候,他餘光看見那人還在門口,目光有了一瞬間的觸碰,後者朝他揮了揮手。
陸禾輕輕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看到。
但他覺得,裴警官是個還不錯的人。
陸禾拿着棒棒糖往回走。
他沒注意到在他走後,剛回到車上的裴警官,在逐漸熄滅的車内照明燈下,猛地睜大了眼睛。
車窗上的人影劇烈地扭動起來。
*
陸禾吃了個飯,又在校園裡逛了很久,直到很晚才回到宿舍。
随着杜景恒的死傳開,這棟樓已經成為了新一波的校園怪談。
陸禾開門的時候,看到樓梯口有好奇的人偷偷縮回了腦袋。
那人手裡還拿着行李箱,腳步聲聽着是往樓下走,估計是被吓到了,于是連夜搬走的。
推開大門。
空氣裡殘餘的血腥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但天花闆上的深紫色觸手,卻并沒有回來。
陸禾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他罕見地沒有吃學校有餐補的食堂,而是給自己點了個外賣。
陸禾擡起頭看了一眼。
桌子上放着就是那台老式光腦,但現在是滅着的,裴青昊送的棒棒糖被他放在旁邊。
他突然就不想吃棒棒糖了。
直到外賣員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陸禾才回過神。
他從沙發上起身,穿着拖鞋走到門口,才突然反應過來。
平時學校的外賣都是放樓下的。
怎麼今天送上來了?
但手上的動作太快,陸禾來不及,他拉開門時,看到一張風吹日曬後有些黑的臉。
外賣員比他略高點,瘦瘦的,叼着半根煙。
看到陸禾時,他眼睛眯了一下,随即對着人一笑,“你的外賣。”
陸禾伸手接過,但對方卻沒有放手。
雙方的手指相互觸碰,陸禾蹙了蹙眉。
“同學。”外賣員眼睛透過陸禾的肩頭往房間裡看了一眼。
陸禾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挪了一下角度,将房間内擋住。
他放開手裡的外賣,收回了手。
外賣員一手還抓着外賣,另一隻手夾着煙比劃了一下,示意四周。
“這周圍沒人了嗎,我看一路上來安靜得很啊。”
他眼睛掃了一圈,這件大平層四個房間,其他三個都像是空的,兩間開着門裡頭空蕩蕩,隔壁那間好像用警戒線封着,應該也是沒人的。
陸禾不知道他問這個做什麼,就嗯了一聲。
“你一個人住?”外賣員又問。
陸禾皺着眉,道:“有什麼事嗎?”
“哦,就是問問,我們常跑你們學校,那個,擔心生意。”外賣員說着,又把煙叼了回去。
他視線直勾勾地盯着陸禾,将手裡的塑料袋遞出,“你的外賣。”
陸禾伸手接過,這次對方沒有再拉着不放。
“用餐愉快。”外賣員說着,齒間的煙一抖一抖的,落下幾粒嗆人的煙灰。
陸禾反身關了門,屋内傳來反鎖的咔哒聲。
走廊的燈光按下,唯餘一點星火抖落。
外賣員站在黑暗裡,眯着眼睛盯了面前的門闆許久。
他将手裡的煙掐滅,在陸禾房間門旁邊的牆壁上,用煙灰畫了一個不甚起眼的三角形。
外賣員沒走電梯,而是從消防樓梯往下走,拿着光腦打了個通訊。
“嗯,搞定了。”
“嫩死了,媽的,前幾天我就注意到他了。”
他說着,聽見頭頂轟一聲。
“我草。”外賣員罵了一句,擡頭看了看,卻沒看見什麼。
他繼續說:“……沒事,通風管道響了下。”
不知走到多少層,樓梯間的燈似乎壞了,夜已深,台階黑漆漆的。
外賣員下意識放慢腳步,抽出根煙,但打火機莫名其妙地點不燃了。
他叼着煙,含混不清地和同夥說:“我跟你說,那小子肯定是個騷·貨,我剛看他脖子上全是吻·痕,跟他娘的被狗啃了似的…媽的這樓梯怎麼滴水……”
砂輪被搓得咔咔響,火花迸開間,終于亮起了火苗。
外賣員低頭正想把煙點燃,卻感覺哪裡有些不對。
借着火光朝四周看了一眼,火苗躍動,牆壁上被火光映出自己的身影,弓着腰有些佝偻。
他挺了挺背脊,心說怪不得陸禾剛剛表情厭惡,原來駝背習慣了,沒把自己最帥的一面表現出來。
但是自己背後那根垂下來的東西是什麼?
他回過頭。
映入眼簾的是密密麻麻,一眼數不清的無數紅色吸盤。
樓梯間響起一陣憋悶卻充滿了清晰痛苦的慘叫。
随着燃燒過久而逐漸發燙的打火機,在空中劃出一道失控的弧度,重重墜落在地。
砸出的火星,映照出噴濺了滿牆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