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毛利壽三郎決定退役的第一年。
在結束了最後一場的新聞發布會後,他捧着自己簽約的俱樂部代表粉絲贈送的花束回到了後場,不過短短幾分鐘的路程,毛利壽三郎卻見到了好幾位眼圈紅紅的工作人員。
原先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在毛利壽三郎的眼裡基本都是一個模樣的大差不差,但今天他卻意外地發現,自己能夠準确地叫出這些人的名字,也能想起之前無數次比賽前後這些工作人員或是激動或是緊張地同自己道喜。
但是今天,比賽結束後的慰問成了他結束職業生涯的道别。
也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了。
毛利壽三郎想道。
意識到這點,在外人眼中總是成熟穩重模樣的大男人多少也有些難過,他無意識地動了動自己的右肩,又在感受到肩膀的異樣後無奈地歎了口氣。
其實毛利壽三郎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最後會選擇成為一名職業選手。
雖然他從小聽多了各類的贊譽,但即使在王者立海大就讀了兩年,在常勝模式下掙紮畢業的他,也依舊沒有學會什麼叫做勝負欲。
如果不是高一那年與月光さん的相遇,如果不是三年的U-17集訓,他也許根本就不會走上這麼一條路。
但最後自己還是成為了職業選手,雖然不過奮戰了幾年時間,少年時的肆意妄為留下的痕迹便在職業選手高強度的訓練下顯露的端倪。
——身體越來越頻繁且不可逆的脫臼。
在負責他身體情況的越知家的醫生一臉嚴肅地和他說起這個問題的時候,毛利壽三郎下意識地看向了身旁和平日裡一般無二的面無表情的越知月光。
可是他就是知道,月光さん生氣了。
畢竟月光さん在高中的時候就不止一次告訴他,少使用脫臼的技巧去救球。
但當他以為越知月光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這人卻是擡起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然後語氣淡淡道:“還想打網球嗎,壽三郎?”
答案肯定是想的,毛利壽三郎想到。
但是在和越知月光的雙眼視線對上的那一刻,他卻遲疑了自己答案。
片刻後,毛利壽三郎開了口,他說:“等這次的巡回賽結束,我就退役吧,月光さん。”
将近兩米身高的大人仰靠在比自己還高了三十厘米的男友身上,突然就意識到了什麼。
他最開始不就是為了和月光さん打球,才會努力訓練,盡量不逃訓的嗎?
後來高中畢業,越知月光放下了網球,主攻了經濟學領域,他們倆隻有閑暇的時候才能打打球,見見面。
至此開啟了他們從高中畢業後長達數年、疲于奔波的異地戀。
但是他還是想和月光さん打球。
毛利壽三郎肯定地想到。
哪怕沒有勝負,隻是單純的打球,他也喜歡。
比拿到任何比賽的冠軍都更加喜歡的那種喜歡。
“我還想和月光さん打網球呢,這麼早擡不起胳膊可不行。”
越知月光看了肩側人良久,終于點了頭:“……嗯。”
于是在那天過後,毛利壽三郎決定退役了。
于是今天,他真的退役了。
在返回休息室的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裡,毛利壽三郎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多少句的再見。
那些或是粉絲或是單純的以朋友立場給予他的真摯祝福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口,令毛利壽三郎不自覺地停在了屬于自己的休息室門口。
也許明天這件休息室就在也不會挂上寫有毛利壽三郎名字的牌匾了。
站在休息室門口的毛利壽三郎認真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和寫有自己名字的牌匾最後合一張影。
他下意識地忽略了胸口的沉重。
但那份沉重卻随着休息室門扉的開啟消散了去。
——是這些日子一直沒回日本,陪伴在他身側的越知月光。
越知月光垂眸,牽起毛利壽三郎的手,輕輕一帶,便将他帶進了休息室。
“怎麼結束了不進來?”
毛利壽三郎笑了笑,指着門口說:“在想要不要和這個名字合個影,畢竟下次就沒機會了。”
越知月光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他揚了揚手裡的相機,說:“那來拍吧。”
“才不要現在拍呢。”毛利壽三郎道,“外面還好多人,我們先收拾東西,等會走的時候月光さん再和我一起拍。”
“好。”越知月光毫不猶豫地答應。
但其實兩人真沒什麼東西需要收拾。
畢竟這是新聞發布會會場,還是最後一場最後的告别,粉絲的禮物也都被毛利壽三郎交給了俱樂部的負責人,讓他們幫忙轉寄回了日本。
因此說到底,越知月光也明白,不過是毛利壽三郎還想在這間還屬于他的休息室裡多待上一會。
兩人最後等到外邊的喧嘩聲漸漸小了,才終于出了門。
他們彎下身子,一同和寫着毛利壽三郎名字的牌匾合了影,然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