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垭寺渡口。
還未入夜,遼闊洶湧的江面便已看不到一絲光亮,大小舟楫緊傍岸邊,伴随着雨點的啪嗒聲輕輕搖曳。不久,馬蹄聲由遠及近,幾個身着黑色勁裝的人影出現在泥濘的官道上,為首的少年眉宇微蹙,一張紅潤的唇瓣也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臨到水岸,她縱身下馬,抱拳道:“前輩,可有消息了?”
岸邊的青衣道人驚訝地挑眉:“懷玉?你怎麼來了?”
“師姐遭擒,我豈能不來?”
“是,你二人自小一起長大,感情深,”說着,她将傘斜向女孩頭頂,長長歎出一口氣:“但現下确實沒消息,你也莫要着急。”
“我如何能不急,隻這一次沒與師姐同行,師姐便……”
“好了,你師姐可是鑄劍山莊少莊主,便是苗野的人也不敢輕易動她,至少在應無瑕安全回到苗野前,她都不會有性命之憂。”
曲懷玉默了默,低聲道:“前輩當真覺得,她們會來這裡嗎?”
道人微微蹙眉,側首向西望去,厚重的烏雲與濤濤江水向遠處延伸,河岸上人影綽綽,隻有不斷閃爍的火光彰顯着他們的存在。
“兩天前,有人在十幾裡外的鎮子裡發現了她們的蹤迹,西有你們鑄劍山莊的圍堵,東有吟風莊的追殺,北邊則是陡峭嶙峋的烏行山,應無瑕想回苗野,隻能向南渡過曲江。而這裡,就是離她最近、也最容易到達的渡口。”
此時,另有一聲音插話:“自前日起,我們便派人寸步不離地守在這裡,未曾讓一船離岸。沒有船,她便渡不過曲江。”
曲懷玉遲疑道:“以她的輕功,渡不過去嗎?”
道人輕笑一聲:“懷玉,曲江最窄處也有百二十丈,除卻百年前的許寒枝大俠,沒人能僅憑輕功渡江。”
嘩嘩——嘩嘩——
江水一遍遍沖刷着船舷,低矮船篷下,少女盤腿而坐,長劍橫膝,以鹿皮細心擦拭。夜色漸深,原本還算熱鬧的堤岸也逐漸安靜下來,盞盞燈火連接成線,散落一地,偶爾傳來幾聲疲憊的哈欠。
曲懷玉将劍翻來覆去擦了三四遍,再無事可做,終是輕歎一口氣,出神地望着漆黑江面發呆,正當她心神飄遠時,一陣渾厚的鐘聲從山上蕩來,有人冒雨鑽入船篷,湊到她身邊勸道:“二師姐,已經子時了,歇一歇吧。”
曲懷玉側頭看她,眉頭緊蹙:“歇?”
“是啊,你已經在這兒坐了三個時辰了,若那應無瑕一直不出現,師姐難道也要一直守在這兒嗎?”
“可是……”
“我知道你擔心大師姐,可你已經好幾天沒休息了,若真将身子累垮了,還怎麼救大師姐?再說,大師姐一向最疼你,她若是知道你這麼不顧惜身子,定會十分生氣。”
曲懷玉猶豫了會兒,點了點頭:“你說得有理。”
見她态度松動,少女面露喜色,忙扶着她站起來:“你放心,你休息時,我們也會在這兒守着的,說到底,那應無瑕到底敢不敢來還是個未知數……”
話未說完,曲懷玉忽然向外望去,虛握的手掌也抽離而出。她快步走出船篷,驚訝道:“那是?”
一陣風聲響起,青衣道人落到她身旁,同樣望向漆黑江面:“是船。”
不過小小一隻烏篷船,未曾點燈,在凄風苦雨中搖搖晃晃,下一瞬就要翻進江中似的。
曲懷玉眉頭緊鎖:“不是說一隻船都不能離岸嗎?”
“确實如此,”道人眯眼确認:“那并非這邊的船,而是從對岸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