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這是一個大晴天。
太陽破霧而出,陽光透過窗扇紛紛揚揚灑進屋。
榮湛起晚了十分鐘,加快洗漱的速度,趕在六點半之前出門。
他沿着環海公園的跑道一直向前,片刻後,他看見了無邊無際的大海。
早晨的海邊尤為甯靜,海浪輕柔地拍打着沙灘,發出舒緩的節奏,有幾對中年夫婦手牽手走在沙灘上,榮湛脫了鞋子,跟随他們的腳步,直到看見路邊的自動售賣機,他才回到人行道。
買了一瓶蘇打水,喝水的時候,榮湛忽然想起昨晚的事。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回家的路途中,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進入家門,一睜眼就在床上了,難道是劉遜好人做到底把他扛上樓?
如果真是這樣,未免睡得太死了。
不管怎麼樣,他管嚴锵要了劉遜的聯系方式,決定道謝。
嚴锵很快把手機号複制給他,他也複制到通訊錄直接撥了過去。
道謝變成道歉,人家劉遜還沒起床呢,接到他的電話迷迷糊糊的還以為有緊急任務,吓得在床上表演鯉魚打挺。
“啊?榮博士,”劉遜搞清楚狀況後第一時間清了清嗓子,“早上好,我以為是隊裡的人呢。”
榮湛的笑容裡帶點歉意:“我的錯,忘記看時間。”
“沒關系,您有什麼吩咐嗎?”
“打電話是想為昨晚的事道謝,謝謝你送我回來。”
劉遜發出憨憨的輕笑:“應該的,您太客氣了。”
“我好像沒比你大幾歲,”榮湛友善地提議道,“不如你直接稱呼我的名字或者你認為順口的稱呼,反正别在稱您了。”
“好的!”劉遜的心情一下子舒暢,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近了不少,“榮博士也不用跟我客氣,更不用特意打電話道謝。”
榮湛開玩笑地詢問:“我是不是挺沉的,辛苦你了。”
他比劉遜高半個頭,身材也比對方健碩,想必把他扛上樓是一件費功夫的事兒,幸好他住的公寓很便捷。
“哦,還好還好,”劉遜沒太聽懂他的意思,剛睡醒的腦子還有點亂哄哄的,“沒有啦,榮博士很好,一路都很安靜。”
隻是他們分别的時候,榮湛氣場突變,看上去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連一句“晚安”都沒回應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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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榮湛在咨詢中心接待完一位來訪者,吃過午餐,他和歐陽笠一起前往警局處理公事。
他約了重案組的探長和檢察官辦正事,歐陽笠則是為了看帥哥,聽說警局新來一批警員,一個賽一個的鮮。
很幸運,他們到的時候,正好趕上警察局在室外開大會。
領導站在台階上講話,下面是整齊有序的年輕警官,面孔十分稚嫩,應該是傳聞中剛剛上崗的初級警員。
歐陽笠的視線在一排排新人臉上掃過,拽一下旁邊的榮湛,滿意地說:“可以啊。”
榮湛低笑道:“色女。”
“羨慕?你想色色不起來,”歐陽笠話裡有話地感慨,“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走吧,檢察官在等我們。”
榮湛輕拍助理的肩膀,指向市局大樓。
去重案組之前,榮湛先抽空到非常規調查科找嚴锵。
近期實在太忙,組裡剛偵破兩起特殊案件,今天又接到兇殺科轉來的懸案,之前提到的腦部掃描圖,嚴锵才空出時間親手交給榮湛。
确實是‘見不得人’的行為,嚴锵把掃描圖裝在重要證物保密文件袋裡封死,偷偷摸摸地給榮湛,當着别人的面說句:“辛苦博士了。”
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榮湛不禁好奇,這個大腦掃描圖的主人到底是誰。
往重案科走的途中,嚴锵跟在身邊,兩人邊走邊聊。
榮湛問:“這件事急嗎?”
嚴锵道:“能快盡量快點。”
榮湛不敢打包票:“我也說不準時間,畢竟江院長太忙了。”
嚴锵表示理解:“明白,你幫我催着點,我等你消息。”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重案組的辦公區。
挨着科室的休息區,歐陽笠正坐在沙發上看資料,聽到熟悉的聲音,擡頭瞥一眼。
她長得出挑,一頭烏發,總是穿着潮裝風風火火,一點不符合咨詢中心佳人的形象。
嚴锵和她見過幾次,算是熟人,笑着打招呼:“你咋來了。”
歐陽笠倒是不避諱:“看帥哥。”
嚴锵指着自己,不可思議:“我嗎?”
聞言,歐陽笠朝天翻個大白眼,回都懶得回。
嚴锵不以為意的聳肩,跟着榮湛一起進入科室。
重案組的高級探員,還有負責‘鐘姝案件’刑事訴訟的女檢察官都在,他們請榮湛來是商讨犯罪嫌疑人精神測試評估的問題,看見榮湛身邊多了一個人,也不意外,這個案子之前由嚴锵負責,後來轉到重案組,嚴锵一直關心案件的進展。
“犯罪嫌疑人有家族精神病史,辯護律師會抓住這點為嫌疑人做無罪辯護,”女檢察官說着,目光轉向榮湛,“榮博士,西蒙斯你見過幾次,他的法醫精神病鑒定什麼時候能出來?”
榮湛平靜地回道:“我還要再見他一次,然後和第三方的精神病醫生探讨後才能做出判斷。”
女檢察官急需這份報告,看向重案組的警員,幾乎是命令的口吻:“盡快安排,快要開庭了。”
嚴锵在旁邊聽了半晌,這會兒忍不住插嘴:“判無罪的可能性大嗎?”
“有可能,”女檢察官露出幾分愁容,“不管是精神病史還是輿論導向,對受害者家屬都不利,鐘姝是不完美受害人,不明真相的群衆會覺得她應得的,反而同情犯案者西蒙斯,陪審團很可能會被大衆風評影響,而且辯方的律師相當牛逼,我跟這個人在庭上碰見過很多次,确實有本事把黑的說成白的。”
“他們利用輿論,我們也可以啊,”嚴锵攤開手,一副死磕到底的模樣,“西蒙斯是個家暴男,他連親生女兒都恐吓,還是個說謊精,隻不過僞裝的太好,所有人都被他的外表騙了,這種王八蛋絕對不能放出來害人,必須給他定罪。”
嚴锵最痛恨的暴徒之一就是‘家暴男’,每次碰到這種事他的情緒格外高亢,恨不得手刃對方。
女檢察官提醒道:“如果案件細節曝光太多,那他是‘瘋子’這件事在大衆心裡就坐實了,反而有利于辯方,不過家暴男這個稱号是必須刻在他的腦門上。”
“榮博士,你怎麼看?”
嚴锵把身子擰向榮湛,這件事還得找專業的人分析。
榮湛一直沒怎麼搭茬,并非不上心,而是沉浸地思考這起案件。
他見過西蒙斯四次,再有一次,滿足第三方給出的基本标準,他就可以出示具有法律效力的精神病鑒定和犯罪心理評估,那麼檢察官就可以拿着報告做呈堂證供。
“他的家族精神病史不是僞造,他很可能遺傳了家族基因,一旦成立,他會被送進精神病院接受治療。”榮湛從椅子裡起身,用那種熟悉的不緩不慢的語速娓娓道來,“但我們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相反,我并不認為‘家族精神病史’可以為他脫罪,我更傾向于他是變态人格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