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實變态,”嚴锵接過話,“仔細說說,怎麼向陪審團證明它們的區别。”
榮湛的目光在科室環顧一圈,最終定格在記錄要點的黑闆上,他盯着上面的首字母說:“精神病有認知障礙,行為無主觀能動性,比如偏執型精神分裂症病人在幻覺和妄想的支配下傷人,我們都知道,這樣的人不具備刑事責任能力,西蒙斯的律師團隊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逃脫法律制裁。”
他接過警員遞來的水杯,道聲謝,接着說下去:“變态人格罪犯無認知障礙,能夠評價和判斷自己的行為及後果,也明白傷人之後會承擔的法律責任,我們隻要向陪審團和法官證明,西蒙斯是有預謀實施犯罪,那我們就有足夠的證據控告他一級謀殺。”
女檢察官頻頻點頭,在最後補充道:“刑事古典學派有一個經典的意志自由論,每個人犯罪時都是出于自由意志,在自由意志支配下的犯罪行為應當承擔責任,精神病人沒有自由意志,因此不具備刑事能力。”
榮湛露出會意的神色,食指輕扣玻璃杯,淡然無波地抿一口水。
嚴锵可不這麼想,對于一些‘人道主義規定’已經不抱希望了,冷哼道:“在我看來,隻要危害他人生命安全的罪犯都要關起來,不管有沒有病!我不是第一次見到殺過人的精神病被放出來再次傷人,而且我信不過綠國專門關精神病罪犯的醫院,踏馬的,總有人能溜出來幹壞事。”
女檢察官道:“在法律上,他們不是罪犯,是病人。”
“榮博士,”嚴锵要給自己找隊友,暗地裡給榮湛一個眼神,“你說,精神病犯事兒該不該抓。”
榮湛攤了攤手,無奈地退出戰場:“我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因為我是一名心理醫生,看待事情的角度和你不同。”
“明白,你永遠保持中立。”
嚴锵笑了,輕拍一下榮湛的肩膀,指了指門口:“我送你,先去外面等你,還有點事兒向你請教。”
榮湛點頭,等人出去,他和重案組的探長約好為西蒙斯做最後一次評估的時間,又跟檢察官聊了聊案件細節,他想知道西蒙斯在犯案後有沒有離開過現場。
檢察官說:“監控沒有拍到,警察到的時候他确實在場,這條線索對評估重要嗎?”
榮湛沉聲道:“嗯,罪犯事後有沒有逃離現場,還有他當時的精神狀态,會影響判斷。”
檢察官略一沉吟,語氣中帶着點同情:“想知道更多細節,要找受害者和嫌疑人的女兒,她是案發現場唯一的目擊證人。”
聞言,榮湛眼裡浮現一絲動容,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對女檢察官笑了笑便離開。
三人坐電梯下一樓,歐陽笠拿到車鑰匙,快他們一步朝停車場跑去。
知道他倆有話聊,美女既不打擾也不想聽。
嚴锵刻意放緩腳步,趁着還有點時間,他跟榮湛提起調查科近期的人員變動。
不僅空降一名女探長給他做搭檔,香槐耶總部還雇來一位偵探做犯罪側寫師。
聽聞此話,榮湛眼睛一亮:“這是好事。”
犯罪心理畫像專家在綠國屬于稀缺人才,尤其是經驗老道的側寫師,一個警局若是能有一個長期穩定合作的側寫師很不容易。
“是好是壞我不敢擔保,”嚴锵明顯話裡夾雜其他含義,表情也變得隐晦,“這個人很古怪,之前在總部我見過兩次,聽說是個很厲害的角色,可我對他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這倒是勾起了榮湛的好奇心,眼裡冒出興趣:“嚴隊可是閱人無數,能讓你稱怪的人,那一定有他的特别之處。”
嚴锵借坡下驢:“等他來了,我一定讓你見見。”
“OK,我很期待。”
兩人在警局大門口道别,然後更忙各的。
榮湛手提保密文件袋,徑直走向自己的私家車,歐陽笠已經在副駕駛位等他,隔着擋風玻璃沖他招手。
他剛要揮手回應,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榮博士!”
他回頭,看見穿警服的劉遜小跑着過來。
“剛開完會,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劉遜即緊張又興奮地撫了撫制服,然後把手裡的盒子遞過去,“法醫送的茶葉,他在忙屍檢工作,托我送過來。”
榮湛趕忙接過:“替我謝謝老師,改天我親自登門拜訪。”
“好的,”劉遜說話時喜歡看着别人的眼睛笑,給人一種全心全意的感覺,很快這雙笑眼裡浮現猶豫,“榮博士,那個...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好,你對我有誤會?沒關系,有什麼意見你盡管提出來。”
這話讓榮湛摸不着頭腦:“沒有意見,我們相處的很愉快。”
劉遜長舒一口氣:“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呢。”
榮湛納悶:“你為什麼這麼想?”
“昨晚你有些...沒什麼,”劉遜決定不提為妙,“是我太敏感,榮博士不要見怪。”
榮湛根本沒多想,提了提手裡的茶葉,笑容愈發燦爛:“謝謝你專門送過來,有空和嚴隊一起去我的咨詢室坐坐,嘗一嘗遠道而來的都勻毛尖。”
“好啊!”劉遜滿心歡喜,隻遲疑了不到兩秒,鼓起勇氣邀約,“榮博士,我聽嚴隊說你每周末都會去馬場,我對馬術也十分感興趣,方便的話,我可以陪你一起。”
榮湛眼神瞬間變得微妙,但沒有表現出被冒犯的不滿,眼底始終盛着暖意。
周圍忽然掀起一陣安甯的沉默,這種突然的沉默持續大概半分鐘。
劉遜被他看得心慌意亂,一想到他的職業,感覺自己就是透明:“您要是...”
“OK,”榮湛微微颔首,“周末見。”
說完,他轉身走向自己的車子,劉遜則是開心的目送他走遠。
回到車子裡,榮湛把文件袋和茶葉塞進歐陽笠懷裡,邊扣安全帶邊說:“艾米約了幾點?”
“你還記得艾米啊,”歐陽笠撇嘴,從倒車鏡往後瞄,發現年輕警員還站在原地往這邊看,“哦買噶得,長的還行啊,他是奔你還是奔我來的啊?”
榮湛打破她的幻想:“我。”
“看上你了?”
“還不能輕易下定論。”
“趕緊開車,”歐陽笠受不了的催促,瞄一眼懷裡的東西,“這趟沒白來,沒少往回拿。”
忽然,榮湛倒車的動作停止,解開安全帶,做個下車的手勢:“你來開車。”
“我?”歐陽笠措不及防,不明所以地被拉下車,“先說明,我駕照剛拿到手。”
榮湛語氣輕松:“沒事,随便刮。”
歐陽笠興沖沖坐進駕駛位,摸了摸方向盤,嘴角根本壓不住:“我靠!上輩子積了什麼德能遇到你這麼好的老闆。”
榮湛提醒:“看路,慢慢開,我們不急。”
“好的。”
歐陽笠乖乖答應,重新啟動引擎,十分謹慎的操控車子。
車一路滑過警局大院,駛入主路。
榮湛之所以臨時改變主意,是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保密文件袋裡的掃描圖。
他撕開封條,從裡面拿出幾張,隻看一眼,他就不想放下了。
“什麼東西?”歐陽笠投來好奇的目光,“你的腦袋嗎?”
榮湛面帶笑意地輕輕搖頭:“我的大腦肯定比不上這個人,真難得,江沅一定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