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油漱完口,榮湛不得不找一塊清口糖。
管家送他到一樓,臉上有歉意也有欣喜,明顯感覺最近的艾米變得愛互動了。
榮湛出于客套關心問:“鐘先生怎麼了?”
管家說:“商總忙業務,身體不太舒服。”
“代我向他問好,希望他早日康複。”
“謝謝,沒那麼嚴重。”
榮湛颔首,示意管家留步。
對方堅持送他到大門外,就在兩人揮手道别之際,管家接到了鐘商的電話。
“榮醫生,如果不急着走,商總想見您一面。”
天要下紅雨,來自撒旦的召喚。
時間尚有餘地,榮湛思忖一瞬,點頭說好。
管家帶他重返别墅,來到一樓書房。
兩扇木門敞開着,首先看見的是鐘商套着棉拖鞋的腳,随意搭在書桌上,頗有纨绔子弟風。
榮湛禮貌敲門,一個人走進來。
鐘商靠在過分舒适的真皮座椅裡放松脊背,身穿朱紅色睡衣,手中擺弄着雪茄剪,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松散樣。
“鐘先生,身體還好嗎?”榮湛率先打破沉寂。
鐘商撩下眸子:“死不了,找你來是想問問艾米的情況。”
榮湛不再寒暄,如實相告,他也想早點說完走人。
不過基于職業道德和對艾米的關心,他還是放慢語速認真地講解艾米最近的狀态和變化。
“不能急,家長更不能急,要耐心開導,她的所思所想才是最重要的,我們隻能起到輔助作用。”
語畢,榮湛找白紙寫下兩點:[激發和正确認知]
他把紙遞到鐘商面前,囑咐對方多陪艾米編故事。
鐘商的腳從桌上挪開,掃一眼那張紙:“她年齡還小,長時間不說話會不會喪失這個功能,變得越來越孤僻?”
“你是指‘幼兒的社會退縮行為’對嗎?”榮湛輕微點頭,“不排除這種可能,有一點苗頭就要加以幹預,像她之前有意絕食,我們必須在短時間内改正她的反常行為。”
“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比較準确的說法。”
這可為難榮醫生了。
遲疑半秒,他給出模棱兩可的回答:“艾米很聰明,懂得多,她比我們想象的更堅強,我相信她。”
還算準确。
鐘商選擇接受:“嗯,還有呢?”
榮湛維持平和語調:“你要展現最陽光的一面,積極樂觀,用行動告訴艾米你已經接受姐姐離開的事實,所有人都要正視死亡,包括小孩子。”
鐘商彎了彎唇,嘴角噙着嘲諷和苦澀:“那是我親姐,你不會懂的,如果可以,我想親手宰了那個混蛋。”
榮湛面色不改:“我沒有親身體會,可代入過無數次,我就像停屍房的管理員一樣,見證過太多不幸和生命的隕落,低情緒始終伴随我身邊,我已經學會跟各種各樣的情緒和平相處。”
“哦,你現在把我當病人了?”
“沒有,你隻付了一個案子的治療費。”
“.....”鐘商擡眸,眯起眼睛,“你很幽默。”
榮湛挺謙虛:“還好。”
“不送。”
鐘商沒好氣地下逐客令。
榮湛微一點頭,轉身之際,餘光瞥向鐘商的領口和手腕,看在對方讓他喝魚油的份上,他好心提醒:“占有欲強的人,通常會伴有暴力傾向,當然,不是絕對,有些人是出于個人愛好喜歡做點出格的舉動尋求刺激,能不能把握好分寸很重要。”
“你在說誰。”鐘商把眼眸眯成縫,很快又睜大眼睛,從中迸出幾點憤懑的亮光,“我願意,榮湛,你聽好,我、願、意。”
說完,鐘商别開視線,很像賭氣的孩子,腮幫都有點鼓鼓的。
榮湛為這一幕感到驚奇,有種時光倒退二十年的錯覺。
許久以前,面容稚嫩的鐘小少爺就喜歡對身邊的人流露出這樣頑皮又帶點任性的神色,長大以後,真的很少出現。
轉瞬間,榮湛的思緒裡又冒出一個離譜的念頭,他總覺得那句‘我願意’是說給他聽的,尤其是對上鐘商的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眸仿佛訴說着心中夙願,帶着強烈的倔強和誘惑。
“我隻是出于職責,絕對沒有嘲諷的意思。”榮湛有必要解釋一下,也許少爺私底下就喜歡玩字母遊戲,不管是不是心理醫生,他都不能幹涉人家的私生活。
鐘商也意識到自己失态,抿緊的嘴巴慢慢放松,又恢複先前愛誰誰的傲慢模樣,好像故意搞了一通惡作劇。
“知道你這人最大的特點是什麼嗎?”
鐘商把腳擡上桌,姿勢比剛進來那會更有痞性。
他看着榮湛的眼睛,一字一頓:“話多。”
榮湛莞爾:“抱歉,我這就走。”
不出片刻,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書房門口。
鐘商面色漸淡,低眸觀察,白皙的手腕上,指痕深深淺淺。
他腦中回放着昨晚被按住的場景,男人扣住他的雙手,力道确實和以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