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關路遠已經知道答案了。
海底确實沒有四季,且越深水溫越低。
如果這真是隻人魚,那現在陸地上的溫度,對人魚來說反倒很溫暖。
關路遠也不廢話,直接讓石巍進來翻箱倒櫃找出一套夏季的T恤短褲,替換了那套冬衣。
“這回能穿了嗎?”關路遠又問。
小人魚打量那套夏裝,在身上比對,“我的手和尾巴……腿,可以露出來這麼多?”
“嗯。”
“所以不是所有地方都要遮住。”
“嗯。”
小人魚又擡頭問:
“那為什麼這些地方要遮住?”
發問時表情無辜中帶着些天真。
所問的,正是其手捂着T恤短褲、衣不蔽體勉強遮蓋着的隐-私-部位。
若不是關教授和這孩子打過一小段時間交道,乍一聽這句話,怕不是也要誤以為是某種暗示。
恰好石巍床頭擺着本時尚雜志,裡頭刊着點當紅明星的穿搭,關路遠便把書打開給小人魚看,裡頭的人無一例外都穿着衣服——
“原始時期人類穿衣是為了代替退化的毛發,保護軀體不受林葉與野獸的傷害。而後人以固定群體來生活,逐漸演變出配偶關系,人又穿上衣物遮蔽隐私部位,以減少對外界傳播的性刺激。當穿衣現象成為常态,個體與群體出現差異就會形成羞恥感,不穿衣服的人就會……”
關教授傳道授業解惑到一半,注意到小人魚完全聽不懂并逐漸放空的眼神,便将長篇大論掐斷,簡單粗暴下達結論:
“就會被關起來。”
然後小人魚的眼神就秒變為:懂了。
小人魚翻着那本雜志,指着其中一頁,又問:
“那我也可以穿這麼少嗎?”
關路遠低頭一看,赫然發現,那一頁是身材火辣的比基尼美女。
關路遠:“……”
然後小人魚的雜志就被搶走了。
并且被霸道地丢了句“不可以”。
連哄帶威脅地,眼看小人魚終于笨拙地把兩條腿塞進石巍囤的新内褲,再把身體套進寬大的T恤和綿軟的短褲裡,關路遠如釋重負。
當時剛挖掘出“鲛人古國”遺迹熬夜寫報告時的他,都沒有今天哄騙“自稱人魚的小青年”穿衣服來得疲憊。
一看裸男終于穿好衣服,關路遠便轉身準備開門,頭也不回地丢了句:
“走吧。”
“哦。”
後面的小人魚乖巧地應。
緊接着“撲通”一聲重響。
關路遠腳步一頓,轉身。
就看見小人魚雙膝跪地,趴在了地上。
腰臀因姿勢高高撅着,柔軟的上衣順着腰線滑上背來,露出腰肢細且軟的曲線。
關路遠卻無心欣賞這一風景。
因為下一秒,他就看見小人魚嗚咽着撐起上身,拖着腿艱難翻身,坐好,抱着小腿。
露出膝蓋上被磕得通紅的兩大片。
對比小人魚本白皙的皮膚,紅得堪稱觸目驚心。
關路遠一驚,忙三兩步上前,手插到小人魚腋下,把人舉起來放回床邊坐着。
男人蹲下來,仔細觀察小青年磕撞的傷口,幸而屋内鋪了瓷磚地闆,沒給人摔破皮流血。
隻是,肉眼可見,兩塊膝蓋都腫了起來。
關路遠擡頭看向小人魚,見小人魚又抽抽嗒嗒掉起眼淚。
這回是真摔疼了。努力想憋住,抽搭幾聲,眼淚反倒越掉越多。
關路遠有些自責,畢竟眼前這孩子暫時處于不能自理的認知階段,他作為靠譜的成年人,本不該疏忽了小人魚“不會走路”的設定。
可小人魚自己似乎都忘了自己不會走路,以至于壓根沒有防備,徑直摔得這麼重這麼狠。
真的,不像演的。
“你還要哭一會兒?”關路遠難得沒催促。
他這話的意思,是允許小人魚再哭一會兒。
可小人魚居然邊哭邊搖頭,說:“不哭了。”
一邊說不哭,一邊眼淚還在掉。
看着有點笨。
以至于讓關路遠不經意莞爾了嘴角。
“我忘了你不會走路。”關路遠輕聲說,“所以,這次,我帶你去。”
小人魚點頭。
想起剛才從海岸邊被“帶”回這裡,男人是扛着自己的,小人魚便配合地伸直手臂并着,準備再被扛起來。
在關路遠看來,就像一隻紅着眼睛的小僵屍。
隻不過,這回是真不能扛了,扛姿不可避免地會讓這孩子的膝蓋撞到關路遠的身體,對摔傷的地方形成二次傷害。
于是,關路遠站起來,躬下身。
攬腰,抄膝。
将小人魚橫抱進懷裡。
結實的肌肉繃緊在教授新換的黑色毛衣裡。
足夠的力道穩穩托着小青年并不沉,甚至略偏纖細的身體。
将小人魚抱進懷裡的一瞬間,關路遠想起常雨霖在海邊提議過的,“公主抱”。
當時并不想滿足這位女學生的“惡趣味”,他當機立斷選擇了扛着人魚走……
結果,現在,還是“公主抱”了。
這樣的姿勢對人類有特殊的意義,連關路遠這樣的人,都難得感到幾分不自在。
他看向懷裡的小青年,自诩人魚的對方似乎沒有這樣的認知,并不認為這樣的姿勢有什麼問題,老老實實待在他的懷裡。
行。就這樣吧。
關路遠準備就這樣把人抱出去。
懷裡的人卻突然不适地蹭了蹭腦袋。
輕輕的嘤咛像是一小柄羽毛,呼吸掃過男人脖頸側邊敏感的皮膚。
刮得關路遠耳朵和脖子都有點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