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到尾聲,路天磊突然接到秦瑤的電話,說他丈母娘來了。
栗叢對他們家的情況有點了解,秦瑤家世很好,是本地人,相比起來,路天磊卻是小門小戶出身,學曆也不高,雖然現在掙得不少,但秦母卻依舊不太看得起他,認為自己的女婿沒有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說出去是件十分丢人的事情。
好在夫妻倆的感情很好,路天磊也不是小家子氣的性格,加上婚後見面次數少,這才一直相安無事。
但路天磊今天放着媳婦不管,不管出來幹什麼,回去之後肯定得經受一頓陰陽怪氣套餐。
他也習慣了,放下電話後最後填了兩口菜,倉促掃了個尾,便結賬帶着栗叢走出小螢窗,驅車趕回市裡。
周末的S市路況不佳,導航地圖顯示幾條主幹道都有嚴重堵車的現象,栗叢隐約記得路天磊的新家地址好像是在梅裡區,現在開去雲下區勢必得繞個遠路,伸手拍了拍椅背:“路哥,你把表弟的地址發給我,我自己打車過去也是一樣的。”
路天磊猶豫了片刻,到底是老婆和丈母娘那頭比較重要,往前又開出一段便在路邊停車,幫他把行李箱搬到道旁,又找出地址發到他微信上,連聲道歉:“這次是哥沒安排好,下回再給你補上。”
栗叢擺擺手:“替我給瑤姐帶聲好,有空我帶棉花糖去看她。”
目送車子開遠後,栗叢從兜裡掏出手機,打了輛專車。
專車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還挺健談的,介紹了一路的景點和小吃,栗叢全程充當無情的附和機器,不時發出“哇”、“真的嗎”、“好想去”的聲音,打心眼裡覺得這位師傅哪怕是和空氣估計都能聊得有來有回。
四十分鐘後,他連箱子帶貓站在雲下區一處高檔小區門口。
秦瑤已經打過招呼,栗叢沒有受到過多盤問,在門崗做完訪客登記後,便按照地址找到了較為靠裡的8棟。
他站在镂空鐵門外朝内打量。
鋪着南瓜色小方瓷磚的庭院裡擺放着不少盆栽和植物,大概是因為無人照顧,有一些枯萎了,有一些則長得很是狂野,剛到四月,一叢攀牆的薔薇就已經開得很好,一小朵一小朵粉花順着牆沿流瀉到地面上,好似收攏住了一捧人間盛春。
“糖寶,你喜歡這裡嗎?”栗叢低頭摸了摸貓,棉花糖伸着粉色的舌頭舔着他的手,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咕噜。
有點輕微的癢。細碎劉海垂落在額前的男生眼神溫柔地笑了起來,垂着脖頸和白得好似一朵雲的布偶貓抵了抵額頭,“嗯,我也喜歡。”
栗叢跟貓親昵完,擡手按了門鈴。
沒等多久,栗叢便聽見電子門鈴裡頭傳出一道解鎖的聲響,鐵門開了。
他正了下胸前的貓包,拖着兩個行李箱走進庭院,穿過碎石小徑,來到了洋房内側的防盜門前,當看着那扇門在自己眼前緩緩打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有種說不出來的緊張。
栗叢舔了下幹澀的嘴唇,忍不住一手攥住肩帶,一手拉了拉衛衣下擺。
一雙長腿最先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對方穿着雙黑色皮質拖鞋,褲腿也是黑色,窄窄的松緊口,顯露出夾在兩者中間那一小段線條流暢合度的腳踝。
他沒穿襪子,那塊不怎麼受到太陽直射的皮膚白皙得驚人,一瞬間幾乎像是變成了某種别具力量的鋒銳武器般深深地烙在了栗叢的視網膜上,讓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猛跳了好幾下。
這突如其來的古怪感想令栗叢仿佛受到刺激般慌忙擡頭,跟着又是一陣暈眩。
眼前的男人個子很高,松垮垮站着也給人快要頂到門框的錯覺,身上挺随意地套着件oversize款式的衛衣,領口寬大,脖頸一側探出半個銀藍黑三色交織的紋身圖案。
他可能是剛睡醒,臉色不算太好,帶着點未散的倦意,擡手揉了揉眉心,一縷散亂的長發自肩側滑落,越發顯得眉目英俊深刻。
他身上有種很突出的鋒利氣質,乍看就像是一把埋在雪下的冷兵器,沉寂中透着股不好惹的勁兒。
栗叢眼神震驚,一時難以從之前腦補過的網瘾少年熊孩子形象裡脫身,阿巴了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句:“……鲸神……”
玄關内側。
時京單手插在褲袋裡,懶洋洋地看着呆呆地立在台階下的年輕男生。
他身高不夠,看自己的時候多少得仰着點脖子,瓷白的臉孔在陽光底下顯出濃郁的少年氣和透明感,五官是不帶絲毫攻擊性的好看,臉頰輪廓柔和,連眼睛都是圓潤下垂的形狀,看着簡直跟因為好奇而從包裡探出腦袋的那隻布偶貓一模一樣。
真行,秦瑤給他找來個未成年當房客。
說起來,時京跟他這個表姐的關系,也談不上有多親近,隻是大家都住在S市,偶爾會出來吃頓便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