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在幾天前聯系他提議給他安排一個室友時,時京最開始拒絕的态度也很堅定。
他領地意識重,連和家人同住一個屋檐下久了都忍受不了,更别提要跟一個陌生人擡頭不見低頭見。
但秦瑤拿着他母親的囑托當令箭,再加上連番的微信和電話轟炸洗腦,時京不堪其擾,到底還是妥協吃下了這口安利,撿起自己乏善可陳的良心吹了吹灰,同意幫助這位孤身來到S市的,據說人美聲甜,做菜手藝一流,外号“養豬能手”的美食區小up主。
反正實在不行,他就退貨。
想到這裡,時京慢吞吞地伸手從兜裡摸出一個皺巴的紙團,一點點展開,捏在修長手指間,讓打滿宋體五号字那面沖着跟前的小男生,淡淡道:“先看看這個,能接受再談房租。”
“?”
還沒完全從“新房東居然是鲸神”這個有資格登頂今日熱搜第一的消息中回過神來,栗叢猝不及防就被遍布折痕的A4紙糊了滿臉,險些看出一雙鬥雞眼,連忙後退半步,這才辨認出最頂端那個相對較大的标題——合租須知五十條(草案)。
栗叢當即:“……”
可以的,這很鲸神。
栗叢雖然很少玩遊戲,但畢竟身處up主這個圈子,或多或少對面前這個男人有所耳聞。
時京,鲸神,十六歲那年以首發選手的身份進入暗夜征途職業聯賽,兩年後率領隊伍捧回了國内第一座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座世界賽團體金杯,本身則連續五年衛冕個人賽冠軍,堪稱全球電競選手心目中排名第一的大魔王和心理陰影制造帶師。
不過和他的履曆同樣出名的還有他的脾氣,網上時不時就會傳出關于他“隊霸”、“欺淩隊友”的消息,因此也有不少黑粉管他叫皇帝,諷刺他強硬霸道,獨斷專行,不考慮隊友死活的行事作風。
但就是這麼一位頭頂無數光環,壓得多少人職業生涯暗淡無光的暗夜皇帝,卻在去年第十五屆世界賽落幕後沒多久便和前東家新海俱樂部撕破臉皮,火速解約退役。
整個過程快得就好像演練過無數遍,在圈内圈外引起了巨大的反響。
當時從首頁到朋友圈再到貼吧,幾乎都被相關信息爆破,各種真真假假的傳聞和爆料層出不窮,一夜之間出現了無數知情者,就連栗叢這種圈外人,都吃了小半個月香甜可口的瓜,被頻出的反轉劇情驚得直呼好家夥。
這可能就是我吃瓜吃出的報應叭。
栗叢暗自吐槽了一句,眯着眼睛湊到近前,艱難地分辨着那些條款,嘴裡念念有聲:“第一,不準未經允許進入二樓的區域;第二,不準自作主張留朋友借宿(男女都不行)……”
他有一點輕微的近視,平時并不影響生活,但打印紙上的字體偏小,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頓時加大了閱讀的難度,栗叢沒留意,整個人越傾越前,幾乎貼到時京懷裡。
時京五感靈敏,鼻尖不期然嗅到了少許洗衣粉香氣,被年輕男孩的體溫熨得清淡幹淨,他懶洋洋地垂着眼睫看了看,也沒說松手把紙遞過去,就半舉着手臂,任由栗叢小學生一樣邊看邊讀。
“第十七條,每天喂紅A一次,散步兩次,時間分别在早上八點和晚上六點……紅A是誰?”
栗叢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跟着就看見比他高出大半個腦袋的男人勾起唇角,露出一絲怎麼看怎麼不友善的笑容,朝屋内吹了聲口哨。
别說,還挺抑揚頓挫的。
一陣“嗒嗒嗒”的敲擊地磚的聲音由遠及近。
跟着,一個大腦袋從時京腿邊擠了出來。
它抖了抖兩隻棕黑相間的尖耳朵,濕潤的黑鼻頭輕嗅了一下,目光瞬間鎖定住貓包内的棉花糖,下一秒便興奮地汪汪大叫,朝着栗叢撲了過來。
是條德牧。
時京确實有心吓唬吓唬栗叢,最好讓他知難而退,主動走人,但根本沒料到平時訓練有素的紅A會突然失控,上來就撲人。
紅A是條成年德牧,站起來比栗叢更顯高大,場面看着實在吓人,時京顧不上别的,在短暫的呆滞後立刻喝道:“坐!”
同時,伸手拽向它脖子上的項圈。
他一個指令還沒落實到位,便看到玄關前的小男生伸出兩隻手,虎口朝前,閃電般準确卡住德牧兩條前肢根部,然後手臂鼓勁,直接把幾十斤的大型犬擡了起來。
驟然離地,紅A兩隻後爪在半空中慌亂地蹬了兩下空氣,踩了個寂寞後,好像也意識到了面前這人不好惹,頓時一動不敢動,緊張地咽起了口水。
時京面無表情地瞟了它一眼,要不是昨天剛稱過體重,他都要懷疑這就是條充氣的假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