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叢站在煮沸的奶鍋前,掌心裡捏着手機,語音通話并沒有挂斷,那頭的背景音卻從熱鬧盛大一下變得極為安靜,在搜腸刮肚也隻能找出幾句老套且無用的安慰後,他開始有點後悔打通這個電話了。
太沖動了。栗叢輕輕吸了口氣,穩住情緒,小聲喊道:“鲸神?”
“嗯?”一個冷淡的聲音旋即在他背後響起。
栗叢吓得手一哆嗦,差點把手機摔進鍋裡。
時京單手插在褲袋裡,四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添置了不少物品的廚房,不太在意地移開目光,嗅着萦繞在空氣中的奶香:“你做了什麼?”
“流心芝士蛋撻,還有南瓜牛奶小丸子。”栗叢低頭關火,伸手直接把整個奶鍋都端到了早就準備好的手工隔熱墊上,然後戴上隔熱手套,轉身從烤箱裡拿出了烤好的蛋撻。
“我先拍一下,鲸神你不介意吧?”栗叢指了指三腳架上還在運作的相機,時京在中島旁的高腳椅上坐下,擺手示意他自便。
雙手握持着相機,栗叢一面調整焦距和其他參數,一面觀察着顯示屏上的畫面。
他新購置的這款相機性能很高,拍攝出的畫面色調柔和淡雅,光感立體。
不鏽鋼烤盤内,六個蓬松金黃的蛋撻整齊地錯落擺放着,中部微微泛着焦黃的蛋撻液給人一種還沒有完全凝固的流動感,手工制作的撻皮則烤得酥脆,有着極為明顯的層次感,遠遠看去,簡直像一朵朵小小的,天然讓人聯想起溫暖和陽光之類字眼的向日葵一般。
“今天複刻的是最近很有名的網紅流心芝士蛋撻,你們聞不到,但其實現在整間房子裡都是它的香味,隔壁小孩都要饞哭了——”栗叢語速飛快地說了幾句,到底還是不太适應有其他人在場,于是決定改成後期配音,想着素材已經拍夠,正打算關閉相機,便看見一隻手出現在鏡頭内。
時京的這雙手在幾年前是上過聯賽雜志封面的,據說那一期銷量直接爆炸,到現在還有人在閑魚上高價求二手。
栗叢眼睜睜地看着對方修長白皙的手指向内收攏,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向旁邊的抽紙盒一氣拿了四五張紙巾,疊好墊在掌心裡抄走了最右邊的一個蛋撻。
滿足強迫症的兩排小向日葵瞬間變成了奧運五環。
栗叢:“?”
他擡起頭,相機也不自覺地跟着移動,完整拍下了時京被燙得“嘶”了一聲的畫面。
眉眼鋒利冷淡的男人唇齒間拖拽着芝士拉出的長絲,敏銳地意識到了自己在拍他,微垂的睫毛懶散擡起,瞥來一眼,在4K60幀的相機鏡頭下,他眼角和鼻尖稍稍凍出了一些薄紅,膚色白得近乎能透光。哪怕做着偷吃這種極為幼稚的舉動,時京的眸光卻依然穩定沉靜,像是滿意蛋撻的味道,他的眼尾蓦然柔軟地彎起來,染上幾分笑意。
栗叢表情怔忡,從他走上職業up主的道路後,就經常會收到沒有靈氣,擺拍痕迹嚴重,鏡頭語言僵硬等評價,久而久之,連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方面可能确實是沒什麼天賦。
他能感受到那些大師級作品确實是好的,是美的,卻很難說出來它們好在哪裡,美在哪裡,又該如何使用冰冷的機械去将這種美好呈現出來。
但這一刻,栗叢卻奇異地發現,他好像隐隐摸到了門檻。
他從前拍攝過的那些累積起來可能有幾百個小時的素材,都遠沒有這組十秒不到的鏡頭來得打動人。
“好吃。”時京滿意地點了點頭,在連啃兩個蛋撻後,餓了一天的胃終于後知後覺地蘇醒過來,但芝士吃多了便有些膩,他順理成章地将視線落向了一旁冒着熱氣的奶鍋。
栗叢怕他直接把鍋端過去喝,連忙給他盛了一碗。
時京用勺子攪了攪,低頭嘗了一口,然後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南瓜很新鮮,吃在嘴裡的口感非常順滑,幾乎沒有任何顆粒感,應該是篩過。口味卻并不是常見的甜膩,而是淡淡的甜味與鹹味的融合,再搭配上軟糯的小丸子,有種從喉嚨一路流淌進心房的感覺。
“鲸神,冰箱裡還有點皮蛋瘦肉粥,要不要也給你熱一下?”栗叢雖然做了半晚上夜宵,但實際卻不怎麼餓,隻是意思意思陪時京吃了一個蛋撻,又喝了小半碗南瓜牛奶。
我也不是什麼飯桶啊。時京想,然後理直氣壯地點頭:“要。”
栗叢走到竈前去給他熱粥,突然聽到時京問:“你剛剛看我直播了。”
雖然是個問句,但卻是肯定的口氣。
攪拌粥水的手微微一頓,栗叢不好意思直說是想多了解他一點,而且自己不光看直播,還加了他的粉群,當即清了清嗓子,模棱兩可地說道:“嗯,我之前就有關注你的。”
小騙子。
時京嗤笑一聲,心道這要真是他的粉絲,早該撲上來要簽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