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一鳴擰着腦袋看了一眼自己在改名成“打電話給鲸神詢問小朋友是誰”後，短短十幾秒内便人氣飙升至平台第一的直播間，非常光棍地承認道：“居然被你猜中了呢。所以有沒有什麼内幕透露？卑微小湯今天就想抱上您的金大腿。”
“沒有，滾。”時京無情拒絕，“沒事挂了。”
“等等等等等，爸爸！時京爸爸再愛我一次！就一個問題，一個，你回答下吧秋梨膏！”湯一鳴趕緊對着直播間鏡頭做出“快問”的口型，幾秒後，數十個價值上千的禮物特效在他屏幕上炸裂，無數領取抽獎機會後産生的彈幕井噴似的刷過。
一時間湯一鳴都快不認識“小朋友是男是女”這幾個字了。
湯一鳴：“？？？”當代網友這都是什麼奇怪的關注點？
“感謝鲸神在我枕邊睡老闆的二十個宇宙魔方，老闆破費了。”湯一鳴把手機調成公放，代表這位土豪觀衆問道，“時京爸爸，請你正面回答一下這個問題，你說的那個小朋友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啊？”
手機裡沉默了一會兒，短暫隻有雜亂的背景音和風聲從麥克風中傳出，就在湯一鳴和觀衆們都覺得時京可能不太願意回答這個過于隐私的問題時，冷質的聲調才不緊不慢地響起，第一句像是在對着别人說話，音量不高，帶着點難以形容的溫柔：“奶茶好了。”
片刻後，才淡淡補了一句：“男生。”
電話啪嗒挂斷。
湯一鳴死死盯着屏幕暗下的手機，有點不敢去看直播間裡噴湧的彈幕，心中絕望地想，這下好，等他下播，“時京出櫃”這個話題就該喜提熱搜第一了。
……
栗叢接過店員遞過來的兩杯飲品，插好吸管和杯托，向外走的時候恰好透過玻璃看到那位在一旁踟蹰了好久的女孩終于鼓起勇氣走到時京面前。
他腳步停住，站在店門旁邊沒動，但不知怎麼，他們的對話還是清楚地傳進了耳朵。
那女生長得很漂亮，一頭精心打理過的卷發垂在腰側，歪戴着貝雷帽，身上穿一件馬卡龍粉的針織外套和格裙，顯得腰細腿長，她仰起頭，露出一個又可愛又羞澀的笑容：“小哥哥，我們能不能加個微信好友啊？”
男人眼睛半閉，口罩都懶得摘，态度敷衍地回道：“手機壞了。”
女生無語地看了一眼幾分鐘前剛打完電話，明顯是在睜眼說瞎話的時京，咬了下嘴唇，還是不想就這麼放棄，努力組織着語句：“留個電話方式也可以的，等你手機修好——”
她剩餘的話語很快終止在時京擡頭看來的眼神裡。
男人個子很高，眼瞳很黑，從上方望下來的時候，映着一點樹上懸落的紅燈籠的彤光，顯得格外深邃。但他看過來的眼神卻很平靜，也很冷漠，就像對着街上路過的每一個陌生人，沒有絲毫因為她容貌而産生的驚豔或欣賞的情緒。
女生的眼眶一下紅了，攥着裙角既有些尴尬，又有些懊惱。
栗叢松了口氣，雖然明知道不太應該，但心裡還是很沒道理的升起一陣竊喜。
他走過來，猶豫了一下，忍着不舍把右手拿着的錫蘭奶茶放到女孩手裡，然後輕輕拉了拉時京的衣角，示意快走，留在這裡隻會讓人家更加下不來台。
時京冷嗤一聲，幾秒後，還是懶洋洋地拖着腳步跟他朝夜市另一頭走去。
女生埋頭喝了幾大口涼沁沁的甜奶茶，鼓着腮幫子恨恨地看了他們的背影一眼，然後對匆匆從店裡跑出來安慰她的閨蜜抱怨：“媽的一對死給。那個攻好不是東西哦，都不正眼看人的，那個受反倒還蠻nice的，長得也乖……氣死老娘了，要不是看他長得有點像我鲸神，鬼才出來要聯系方式好嗎！”
說着，她打開手機，片刻後，發出一聲極為凄厲的尖叫，不顧周圍人奇怪的視線猛地擡頭掃視。
但長街上遊客如織，早已看不見那兩個男生的身影。
……
逛完夜市，兩人回到洋房。
栗叢洗過澡，往床上一倒，先是抱着一天沒見到的棉花糖一頓親熱，挨個吸過毛腦袋、毛肚肚和毛爪爪，然後才把它摟在懷裡，開始編輯朋友圈。
從相冊裡挑了幾張拍得比較好的照片，啪嗒啪嗒地打字“和朋友一起逛雲芨夜市，很開心”，正準備發，栗叢屈着手指，慢慢地将前面幾個字删掉，改成“雲芨夜市。”，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照片，确認并沒有把時京拍進去之後，才按下發表鍵。
他歎了口氣，在棉花糖的軟熱的小肚皮上喪氣地埋了會兒臉，才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撈過手機，點開特殊關注，給時京那條微博截了個圖。
不出湯一鳴所料，時京果然又因為在他直播間那段十幾秒鐘的對話上了熱搜。
栗叢帶點好奇地點了進去。
被頂到最上面的熱門是一個叫做等藍色星光降臨的博主發布的長微博。
【等藍色星光将臨：#時京過得很好##時京直播電話#我是從11年開始粉鲸神的，那時候新海還是支臨時組建的小破隊，老闆也沒什麼錢，在網吧搞了個選拔賽，挑了幾名隊員，誰能想到一撈就撈中個五星ssr卡時京呢？他把新海從零帶到十，從次級聯賽一路打進S賽，從常規賽墊底再到中國區第一個團隊賽金杯，五年個人賽金杯……我不誇張地說，新海今天獲得的所有榮譽，百分之八十都屬于這個男人。】
【他宣布退役那天，我當天下午就在家裡哭到脫水，邊哭邊想，新海你們真的沒有心，他把青春和所有的熱情都留給了你們，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以後的路要怎麼走？别跟我說有錢人的快樂你想象不到，傻逼都知道時京對吃喝穿用根本無所謂，眼裡隻有聯賽，隻有勝利。】
【後來他開直播，新粉什麼都不懂，但我們跟着他這麼久的老粉一眼就看出他狀态不對。雖然也解說比賽，但一直話不多，私下也再沒有碰過暗夜，這可是他視作全部的遊戲啊……今天湯一鳴的直播一出來，我突然就感覺放心了許多，雖然知道喜歡了這麼久的人可能談戀愛了有一點點檸檬，但隻要他過得好，那都無所謂鴨！要好好的啊，時京！】
【最後，@時京老公，談戀愛的話，性别這一塊可不可以不要卡得那麼死[狗頭]？】
栗叢歎了口氣，遲遲沒敢按下轉發鍵。
他能毫不猶豫地幫洪翊說話，哪怕私信和評論中充斥着不少說他“蹭熱度”、“懂個屁電競”的言辭，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但涉及時京，他卻總是格外慎重。
不希望他不開心，不希望他受到影響，不希望他……讨厭自己。
在設置成僅自己可見轉發微博後，栗叢心情有點不太好，打算和欽少聊兩句，他關掉頂燈，隻留下一盞光線溫柔昏沉的小夜燈，點開微信。
他那條朋友圈已經有了不少點贊和評論，挨個回過後，他下拉刷新界面，然後眼尖地看到一衆點贊中跳出了一個純黑色，钴藍光痕斜斜劃過的頭像。
他下意識揉了下眼睛，掌心又開始出汗，點進那個頭像。
名稱那欄清楚地寫着：JING_。
栗叢截完圖，偏了偏身體，把差不多睡熟的布偶貓貓又薅起來，頂着它茫然中帶着一絲譴責的視線，把臉埋進它的肚子，嘴角慢慢地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