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叢挽着袖子，站在水池前洗碗。

怕水濺濕衣服，他系着李母平時常用的粉格圍裙，紮出又窄又瘦的一把腰線。

讓悄悄挪到門邊想拍張照片的李念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不行。”一隻大手伸過來，把她的腦袋往下按了按，時京用的力道不大，細胳膊細腿的小女孩掙紮了半天，隻得嘟着嘴巴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手機。

李念言整理着散落的頭發，斜着眼睛小聲咕哝：“我拍了就自己看看，又不外傳……虧我還喊你一聲哥，小氣……”

時京挑眉，目光從栗叢的背影上收回來，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女生被看得一陣心虛，努力挺起單薄的胸脯，底氣不足地說：“幹、幹什麼，你不就是個打遊戲的嗎？”

時京聞言也沒生氣，笑了笑：“你說錯了，我以前是打遊戲的，現在是轉行做主播了，魔方TV直播房間号97365，歡迎老闆常來。”

李念言：“……”

栗叢把瀝幹水的碗放到一邊的櫥櫃裡，走出廚房。

李桃園塌腰弓背地趴在他們吃飯用的塑料桌上，人已經睡着了，大概是因為姿勢不大舒服的緣故，眉心微微皺着。

時京看了一眼：“樓上的小房間還在嗎？”

見李念言點頭，時京彎身準備把人架到肩頭，李桃園醉得不算厲害，就是有點頭暈，察覺到動靜，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擺了下手，自己站直，斜簽着身體走了兩步，最後還是在時京的攙扶下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栗叢有點擔心時京的手，剛想追上去幫忙，李念言便輕輕拉住他的衣角拽了拽，滿臉神秘地壓低嗓音：“小栗哥哥，你跟我過來，我給你康個好東西。”

女孩矮着身體鑽進吧台底下，從櫃子深處摸出一個厚厚的本子，外面包着帶風景畫的硬皮，顯得很有年代感。

“這是我爸保存的從前那些老客人的照片，說是哪天網吧關門了，也好有個紀念。”

女孩垂頭吹掉上面的灰，打開相冊。

記憶有些模糊，李念言隻能隐約想起大概在她八歲之前，網吧生意鼎盛的時期，李桃園好像專門買過一台相機放在店裡，也不拍别的，就拍客人。

閑暇之餘，還會把她抱到膝蓋上，指着照片當故事講給她聽。

小時候看過的次數太多，李念言對相冊裡的照片還殘留着一點淺層的印象，她翻了幾頁，目光快速掃過，很快從一堆舊照片中找出了自己想要的那張。

泛黃的相紙上，幾名少年或蹲或站，姿勢各異地集體站在桃園網吧門口，身後還拉着一條醒目的紅色橫幅。

“恭喜新海戰隊正式成立，第一屆桃園選拔賽圓滿結束！”

栗叢的視線裡不剩别的，隻看得到半邊身體藏在陰影裡的時京。

臭着張臉的少年穿着一身黑T黑褲，頭發理得很短，露出薄薄的耳廓和眉毛，手腕間串着一根紅繩，整個人都是一個大寫的不耐煩。

李念言從小就是個顔狗，以前還幻想過能和這個看起來超酷的小哥哥結婚， “我記得還有張單人的……啊，找到了！”

她從塑料薄膜間取出照片，這張應該是在一個便利店外面拍的，時京站在運貨車的後備箱前，轉身把一箱啤酒搬進店裡，過曝的陽光下，他手臂繃起明顯的線條，綠色制服背後幾乎已經全部被汗洇濕。

栗叢想到李桃園說的那些話，抿了抿嘴唇，心疼得厲害。

李念言偷偷摸摸地把相冊重新放好，從自己的書包裡摸出一個嶄新帶香氣的粉色小信封，把兩張照片小心塞進去後遞給栗叢，然後警惕地看了眼二樓，沒聽到聲音，趕緊沖栗叢讨好地笑笑：“小栗哥，你能不能跟我合個照啊，我保證不外傳！”

拿人手軟，栗叢欣然同意，倚在吧台上，李念言貼過來，比了個賣萌的姿勢，“咔擦”照了一張。

時京從樓梯上走下來，剛好看到這一幕。

女生個頭不高，皮膚粉嫩，紮兩個低低的馬尾辮，穿着一件厚實溫暖的白紅條紋聖誕風毛衣，配格子裙和短靴，顯得很是嬌小可愛。

栗叢同她靠得很近，臉上也帶着一絲淺淺的笑意，眼角垂着，有種别樣的溫柔。

他出現的突然，栗叢沒有準備，吓得連忙把信封随便卷了卷，塞進口袋。

時京動态視力一流，在網吧昏暗的光線下，他依然看清了那粉色的一角，輕啧一聲，手插進口袋，淡淡道：“走吧。”

栗叢慌亂點頭，匆忙拿起包跟上他的腳步，李念言滿頭問号地從吧台裡追出來，叉着腰喊道：“下次再來啊！還有時京哥哥，你的直播我會看的！我ID叫……”

時京走得很快，出了網吧大門，才在街邊停下來。

栗叢跑得有點喘：“怎麼不和念念道個别？”

時京喉嚨有點癢，想抽煙，看了他一眼，突然問道：“喜歡那小姑娘？”

栗叢茫然地擡起頭，眼神裡都透露着不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