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危無芳周身的魔氣完全吸收之後,那碧色的玉蟬便化作了如水般透明的顔色。
原本藏在碧色之下的淺灰雙十紋路這才顯露出來。
危無芳将衣服随意地攏起來,指腹撫摸過玉蟬上的痕迹,随即擡眸,與對面還沒有完全回神的柳枕綿對視。
望過來的目光帶着幾乎逼人的英氣,柳枕綿覺得心沒來由地顫了一下。
她聽到危無芳開口,“這玉蟬,是哪來的?”
聞言,柳枕綿抿了下唇。
......紅傘殿下雖然沒說過要隐瞞玉蟬的來由,但她強調過不要輕易暴露情絲已被抽去之事。如果現在曝出紅傘殿下的名諱,恐怕很容易便聯想到這個。
不過,柳枕綿也不是很想說謊,便隻道:“是從妖域得來的。”
紅傘妖女雖說不是一個勤于修煉的好榜樣,但品行上極為端正,為人也仗義灑脫。
隻要危無芳對“妖域”沒有抵觸和偏見,便定能接受紅傘妖女的玉蟬。
日後得了機會,柳枕綿也好解釋清楚,這樣說也不冒領了紅傘殿下對危無芳的恩情。
聽到這樣過于寬泛的回答,危無芳竟聽出了什麼重點似的。
微微斂眸,不再追問。
危無芳把玉蟬握進手心中,道:“這玉蟬目前的靈氣已經因為我療傷而散盡,不過你放心,仙器府可以将其修複。”
“讓我把它帶回去,待修好了,再還給你。但可能不會很快修完。”她看着柳枕綿,目光很是坦蕩,“你意下如何?”
柳枕綿搖了搖頭,“無妨。送給少主了。”
聞言,危無芳也不驚訝,“好。我不會白收你的東西。你如果有什麼需要,盡管向我提。”
柳枕綿:“嗯......”
她猶豫得很是明顯,與她對視着的危無芳微點了下頭,默許她直說便可。
“我暫時沒有什麼需要,但是有兩個問題。”
柳枕綿補充,“......有關于我方才知道的少主身份秘密。如果你很介意,我便不問。”
危無芳一手撐在臉側,高束的馬尾此時微微有些散亂,倒顯得她不如平時那般高傲,難以接近了。
她的表情有些辨不出情緒,隻是道:“你說。”
柳枕綿:“我聽說少主正在準備結親,你那位未來的夫婿,知道這件事嗎?”
危無芳點頭,詳細地解釋起來,“我雖生而為劍,但并非一生沒有性别,而是有一次化陰陽屬性的機會。若想以劍身輔助男子,我便化為陰劍,若輔助女子,我便化為陽劍。那人與我結親,對修為大有裨益,也可以如尋常夫妻般,綿延子嗣,沒什麼不願意的。”
這樣的秘辛,對于靈界中人來說,都稱得上驚奇,更何況是從凡界來的柳枕綿。
她消化了一會兒這話中的含義,仍然疑惑不已。
“為什麼要以另一半的性别為準呢?”
她問。
危無芳愣了下,“什麼?”
柳枕綿将心中的想法說出,“我隻是覺得,順序似乎錯了。”
“應該是少主你若想化成陰劍,便化成陰劍,若想化成陽劍,便化成陽劍,甚至是保持現狀,便保持現狀。之後的一步,才是去尋一個喜歡你的全部,包括你劍身的秘密之人,共度一生。若是找不到,也獨身灑脫走完一遭。”
“而不應該像少主說的那樣,因他人而化已身,颠倒順序、本末倒置。”
猛然聽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觀點,危無芳一時愣在了原地。
從小到大,父親、仙器府的長老們,都隻是在教她如何在擇婿上權衡利弊,柳枕綿的說法,幾乎是離經叛道的。
危無芳一時無法理解,問道:“......為、為什麼?”
對于她的疑問,柳枕綿也表現得無法理解。
她的語氣很是理所當然,“因為性别有很多意義啊,并不隻有尋找、幫助另一半這一個作用。”
“所以,如果有能決定性别這樣珍惜的機會,應該遵從自己的意願,而不是以未來伴侶的需要為唯一标準。”
“危無芳。”
不知道為什麼,柳枕綿下意識叫出的,竟然是她的名字,“把思緒從姻緣的囚牢中放出,你内心的想法,是什麼呢?”
*
小狗提出的問題,解雨霁其實沒有什麼回答的空間。
畢竟狗窩至今仍然沒有修好......就算是修好了,也不能讓現在已經化形了的小狗去住真狗窩。
她擡起手,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說起來,石遺的狗窩又要修改圖紙,推倒重修。不過上次三字妖來鬧事的時候,就已經把石遺先前修好的部分砸得稀巴爛了,眼下要再拆幹淨,可能還更方便些。
解雨霁不知道的是,在狗窩被三字妖毀了泰半的那個晚上,石遺便披星戴月地将其修補完善。如果小狗沒有突然變成人的話,今天晚上其實就可以住進去了。
石遺在修狗窩這件事上,效率很快。
但,世事無常。
“現在你也沒有别的去處,自然要繼續和我住在一起。”
邊說着,解雨霁邊随手指了下床榻上的簾幔,又道:“不過我們就别再繼續睡在一起了,你睡在簾子外。不要再鬧出今天這樣的誤會。”
聞言,小狗垂眸盯着床榻看了一會兒。
他像是有點舍不得,表情很明顯的苦惱。
不過,過了片刻,小狗還是很聽話地下了床,幽幽地走出寝殿。
坐在椅子上,盯着殿外的天空。
他的神色很淡,眼神卻莫名專注,并不像在單純發呆。
......不過,他看解雨霁的時候,也是這樣異常專注的眼神。解雨霁想,也許這就是他習慣做的表情。
今天晨起經曆的變故,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
解雨霁隻覺得至今仍然心緒未平。
與一隻突然化形了的半妖熟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也不急在一時。
于是便又開始了冥想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