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知弦把手機拿遠一些,語氣無奈:“我沒事,隻是去校外處理一些事情。”
他說得模糊,但往常好糊弄的餘知淮卻不依不饒:“你去處理什麼事啊?你家裡蹲那麼久連個認識的都沒有…”
此話一出,電話的兩頭都沉默了。
“哥,對不起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他說得是實話。
他沒有惡意。
餘知弦應該像往常一樣帶着笑容,溫和的說“沒關系”,安慰電話那頭急得不行的堂弟。但不知是不是還沒完全清醒,他感覺很累,累得沒法迅速反應。
腦子亂成一團,嘴像是被膠帶封住。他呆呆地舉着電話,一時忘記言語。
突然,一隻手接過了他手裡的手機。
“喂?”
聽見陌生的聲音,餘知淮不再語無倫次,一下子警惕起來:“你是誰?”
“我?我是…”說話的人頓了頓,看了眼目光迷離的餘知弦,答道:“我是你哥的朋友。”
“朋友?”
“嗯。我叫相月。”簡單的自我介紹後,相月接着道:“我生病了,麻煩你哥陪我到外面的診所輸液,現在他正陪着我。你别擔心,等點滴打完了我們就回去,也就一個多小時。”
或許是他的聲音太過沉穩,餘知淮一下子就信了,略帶歉意的和他說了幾句話,又請他幫忙安慰哥哥後就挂斷電話。
“啧,真不知道說你弟的防備心是輕還是重。”對上手機主人迷茫的眼睛,相月挑了挑眉,把手機遞回去,“你不想被你弟知道你在輸液吧?已經解決了。”
“謝謝。”想起對方接電話時候說的自我介紹,餘知弦又補了一句,“相月,謝謝你。”
他的聲音溫柔,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瞳中似乎也帶着笑意,整個人像是沐浴在聖光之中,渾身散發着溫暖的味道。
他好像很喜歡笑。
但一想到對方和弟弟打電話時候臉上短暫的空白,相月就覺得這笑容怪怪的。不過他和這人并不熟悉,很快将心中那點怪異忽略,開玩笑道:“你都說多少次了,真想謝的話給我加點價吧。”
“好啊。不過在此之前,請告訴我你的聯系方式。”餘知弦的手指停在新建通訊錄頁面,滿眼認真,“麻煩了你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你可以等我一會兒麼?我去外面找人看能不能換現金。”
對上少年誠懇的眼神,相月哭笑不得:“你認真的?”
他打工的飯店後門對着學校圍牆,時不時就有學生從裡面翻出來。他撞見過不少翻牆出來的學生,但沒有哪一個像面前的人這樣。
這麼…乖。
對方溫和禮貌,氣質過于幹淨,一點不像會翻牆逃課的學生,更像是班級裡最受老師同學喜愛的好學生。
看見人的第一眼他就有些好奇,隻是他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沒再糾結,說起了正事:“不用這麼着急。你是明德的學生吧?我在附近打工,等哪天你放學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還給我就是了,不急于一時。”
兩人交換了電話号碼後,他又道:“我還要打工,就先走了?”
“嗯,那我們下次見。”
餘知弦自覺已經夠麻煩相月的,聽見對方說要走反而松了口氣,笑眯眯地道别。
他覺得自己的語氣和表情都無懈可擊,但對方臨出門時卻突然轉回來,一臉複雜地看着他。
“是我臉上有東西麼?”
餘知弦有些疑惑地搓了搓臉頰,沒發現有東西。他正想調出手機鏡子照一照,就見相月歎了口氣,突然朝他靠近。
眼前被一道身影遮住,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好似将他整個人都罩住。他下意識後仰,卻被一隻手按住肩膀。
“别動。”
相月動作很快,幾秒後就退到安全距離。他看着像是一點沒察覺的人,無奈道:“你沒感覺麼?藥水滴完都回血了。”
對方安安靜靜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中說不清是迷茫還是困惑,像一隻毫無防備的兔子,呆呆傻傻的。
“算了,反正也沒多久了,我等你輸完吧。”
相月再次坐回病床邊的凳子上。他總覺得自己日行一善送醫的人有點傻,一不小心就能把自己作死。
為了他借出去的兩百塊,他還是看顧着點吧。
“可是…”
“沒有可是,你躺回去。”
相月粗暴地鎮壓了餘知弦微弱的反抗。大概是他氣場太強,餘知弦下意識地乖乖照做,以非常标準的姿勢躺在床上,被子拉到脖子,隻露出打鋼針的那隻手。
他想勸相月先走,但一沾枕頭困意就不斷上湧,眼睛越來越澀。
他看見相月從床頭的抽屜裡找出一張紙,十指飛舞,不一會就讓紙張變了型。他睜大眼睛,想看清對方折了什麼,但困倦讓他眼前蒙上一層水霧,視線越來越模糊。
在完全睡着之前,他看見一隻手将折紙放在了他的枕邊。
是千紙鶴啊。
這樣想着,他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