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絲遮住眉眼,在臉上落下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卻無端覺得落寞。
他安安靜靜坐在那裡,像是放在玻璃盒子裡的洋娃娃。看似近在咫尺,卻始終和外面的世界隔着一層,怎麼都無法觸碰。
總覺得…有點可憐。
這是相月的第一感覺。
他跟着相熟的師傅外出送了趟貨,回來就馬不停蹄趕到平時打工的小餐館幫忙。好不容易得了空出門透口氣,就看見蹲坐在門口的某人。
像是被丢棄在路邊的小兔子,長長的耳朵耷拉在兩側,低頭不動的樣子就像是在偷偷哭泣。
也許這是錯覺,人家就是在那坐着休息一下。
但是,感覺沒法置之不理啊。
回過神來,相月已經走到了小兔子身邊。
“你怎麼在這裡坐着?”
餘知弦擡頭,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那雙眼睛顔色很深,像是黑洞一般要把人吸進去,但此刻卻讓他感到些許安心。
他愣了幾秒,聲音有些雀躍:“相月!”
相約總覺得餘知弦的眼睛亮了幾分,裡面的光有些灼人,看得他不自在。
他稍微移開點視線:“你在這坐着幹嘛?”
“我想還你錢,但我不知道你在哪裡。”
餘知弦乖乖回答,聲調和平時沒什麼兩樣,相月卻從中讀出了委屈。
不是說不用還了麼?幹嘛逃課跑出來?
找不到人不會問麼?不會打電話嗎?
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隻能無奈歎氣:“沒事,我現在在這裡了。”
餘知弦眨眨眼,在衣兜裡摸了摸,遞出幾張紅色的毛爺爺。
“給你。”
仰視的姿态和精緻的模樣讓他顯得過于乖巧,被那雙澄澈的眼睛看着,好像不收下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最近天天發消息,相月早把這個幹淨好看的少年當做了自己的朋友。他覺得朋友之間沒必要算那麼清楚,但在對方的堅持下還是接了過來。
看了看,不止兩百。
“怎麼多了?”
餘知弦認真道:“有陪床的加時費,還有上次你幫我包紮的錢。”
“你還…”相月不知道說什麼好,但退回去對方不一定收,幹脆道:“多了點。這樣吧,快到中午了,我請你吃頓飯?”
語罷不等人反應,不由分說的拉進自己打工的小餐館。
“叔,有客人來了!”
他現在有經驗了,對付兔子一樣呆的人,詢問之類的沒用,直接上手就行。
餐館進了,菜也叫了,餘知弦沒有反抗,乖乖坐了下來。
這個餐館不大,一眼就能望到頭。外面是幾張桌子,最裡面是廚師做飯的地方。空間小,但勝在整潔,地面和桌面都打掃得幹幹淨淨。
這個時間有點早,沒什麼人,出餐速度很快。
餘知弦本想随便吃幾口應付一下,沒想到送上來的菜都還算合口味。
“怎麼樣?這家算是老字号,不少人畢業了還專門回來吃。”
“嗯,好吃。”
“周圍還有好幾家味道不錯的,以後可以都試試。”
“嗯。”
“話說你這次出來又是翻牆?”
“…嗯。”
意料之中的答案。
相月并不奇怪,但還是忍不住語重心長道:“别總逃課,好好讀書才是正道。”
“不用。”餘知弦戳了戳碗裡的飯,輕聲說:“我不需要。”
一般聽見這種回答,相月的第一反應是說話的人家裡有礦,但他覺得新認識的小夥伴并非那層意思。
說這話的時候,對方仿佛變成輕飄飄的氣球,一眨眼就會飄到天上去。
因為很快就會消失,所以不需要。
心裡冒出這個想法,相月喉嚨發緊,突然說不出話。
他快速略過這個話題說起外出那段時間的經曆,城市裡的娛樂聖地,以及一些雞毛蒜皮的八卦小故事。
餘知弦随意聽着,在聽見某個“街邊械鬥”故事之後突然靈光一閃,問道:“那些地方很容易出事麼?”
他好像随口一問,相月卻警鈴作響迅速打住。
“不要到處亂跑,真出事了家裡人會傷心的。”
他沒再問,相月好像松了口氣,趕緊結束休息去忙自己的事情。
餘知弦面色如常,心裡卻暗暗盤算:過段時間可以去那些容易出事的地方轉悠,指不定就碰上意外事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