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門外的長椅上擠滿了前來看病的病患,跟集市一樣鬧哄哄的。
瑞茨不得不每隔幾分鐘就打開門讓他們安靜點,不然聽不到正在面診的病人說話聲了。
見到伊荷時,瑞茨正在接待一個因為發燒哭叫的小男孩,聽她說完梅科的訴求,本就因為哭聲擰成川字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怎麼可能?”
瑞茨一面讓伊荷幫忙摁住小男孩的亂蹬腿腳給他打針一面語氣極快地道:“昨天我下班前去看過梅科的狀況,沒什麼異樣。這麼大的創面,他連燒都沒發,身體健康得跟頭牛犢一樣。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伊荷忙裡偷閑地摸了顆奶糖喂給小男孩止住他的哭聲,對瑞茨道:“我也是這麼跟他說的,但雷哲肯先生似乎是被黑骨瘤蟲的毒性影響了,做了噩夢,要再做個全身檢查才能放心。”
“好了!”
瑞茨把小男孩的褲子提上去,拍拍他的背,“出去吧。”
男孩叼着糖果,淚眼朦胧地跑出去了。
一名捂着手臂獵人打扮的中年女人立刻鑽進來,“醫生,輪到我了嗎?”
“您先坐。”
“好嘞。”
瑞茨低頭拍了拍白大褂上的髒腳印,“你剛才不是去給他換藥嗎?情況怎麼樣?”
伊荷如實地說完,然後補充:“我個人是覺得沒問題,不過……”
瑞茨聽她這種語氣就知道了,她看了眼牆上的時鐘,“跟他說,我十二點半就過來。”
嘉蒂正帶着兩名安保沖到二樓,被芙蕾娜護士長攔住了,“你做什麼?!”
嘉蒂據理力争,“201号房的病人在糾纏柯蘭尼小姐,我帶人去幫她。”
芙蕾娜護士長發現每當她覺得這個不懂事的外甥女剛有聰明的迹象時,她就會立刻做出氣得她啼笑皆非的行為。
“你好好看看伊荷在哪裡?!”
嘉蒂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呆呆地看到伊荷從走廊另一頭的醫生辦公室走出來,連忙撇下護士長跑過去,“柯蘭尼小姐,剛才那個人沒對你怎麼樣吧?”
伊荷點點頭,看了眼氣得胸口起伏的護士長,對嘉蒂道:“我沒事,讓安保回去吧。”
嘉蒂隐約感到自己好心辦錯事,看了眼明顯臉色不好的姑媽又看看伊荷,嗯嗯兩聲,“那我先走了。”
芙蕾娜把伊荷叫到一旁。
當着這個養了十多年的女孩面前,她的動作随便很多。芙蕾娜掏出一瓶藥瓶倒出兩顆白色藥片灌進嘴裡,咽下才道:“你沒有告訴嘉蒂201号房病人的身份嗎?”
伊荷:“沒。”
芙蕾娜瞪她一眼,“為什麼不說?她那副蠢樣子,你指望她自己分辨?”
一個普通的海軍士官,她才沒必要分配自己的得力副手去做他的專門看護,還不是因為他的姓氏。
雷哲肯這個姓氏在圖蘭塔貴族裡并沒有什麼名聲,但在軍隊就不同了。
以無數軍勳被女王賜姓托庫戈的圖蘭塔唯一那位大公沒改姓前就姓雷哲肯,昨天來診所詢問病情的海軍少校也是這個姓。在圖蘭塔軍隊裡,雷哲肯的姓氏基本就是國内衆所周知的隐形升職門檻。
别看梅科32歲還是一名普通士官,但卻是實打實的托庫戈大公的旁系族親,是帕諾診所得罪不起的存在。
芙蕾娜以為這種事就算不說,伊荷也能觀察出來告訴嘉蒂,但她居然沒有。
伊荷這次沒有順着護士長的話,而是道:“我離職以後,嘉蒂總要學着自己接手這些工作。護士長,到時候沒人會幫她,她得學着自己來。”
芙蕾娜抿起嘴,唇角法令紋深刻,“……伊荷,你在怪我?”
帕諾診所是她的産業,她想留給和自己看重的後代,有什麼問題?過往的經驗告訴她,信任血緣關系以外的外人會出大問題。
伊荷搖頭。她轉向芙蕾娜,“護士長,您昨晚看到了吧。嘉蒂蒙住眼的表現反而更穩當。”
巡房的動靜放得很輕,嘉蒂可能沒聽到,但對于常年待在診所的伊荷而言也是第一時間就能察覺,芙蕾娜不意外伊荷知道她們在外面看,“所以呢?”
伊荷:“嘉蒂害怕我。有我在,她沒辦法一個人掌控局面。同理,如果道理是由我告訴她的,您猜她會信多少?既然是您選中的人,一定有過人之處。請多給她一點信心吧。”
芙蕾娜沒話說了。
她銳利的灰藍色眼珠緊緊盯着面前的少女,似乎想判斷她是否在撒謊,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臉,“你對嘉蒂倒是評價高。”
她倒不是真像自己說的那樣認為嘉蒂是個蠢貨,誰會讓蠢貨繼承自己的心血,而是她的時間不多了,符合的選項裡,隻有嘉蒂一個人,而她成長的速度又太慢。
芙蕾娜緩了口氣:“你回去吧,下午考評記得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