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她判斷失誤。
伊荷沒想到梅科身上除了黑骨瘤蟲外,還藏匿着一個詛咒法陣,幸好不是很複雜的詛咒法陣。
它的公式相當于一百以内的算術,幾乎是看過法陣科普雜志的普通魔法愛好者就能解開的程度。
不過此前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沒有人會把被法陣詛咒的病人送到普通診所,軍醫就更不會了。
梅科…也許是診斷的軍醫不夠謹慎,沒有發現他身上的病竈,可是這個可能性大嗎?他們可是專業的巫醫。
伊荷不想去深究與她無關的事。
不過看梅科襲擊的力度,他身上的法陣作用沒有太大,如果瑞茨醫生因為這件事被少校威脅的話,她會很難過的。
梅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眼白上翻,慢慢失去了意識。
伊荷松開手,丢開毛巾,從外挑口袋掏出一支鋼筆,趴在他的左腿上畫了一個圈,用意念催促魔力湧出指尖。
也許是還在畏懼祂的存在,魔力流出的速度比以往每次都要緩慢。伊荷耐心等了幾分鐘,才攢夠一個拳頭的量。
她沒有像以前給蝴蝶接翅膀一樣細心地編織,而是直接将淡綠色的魔團蓋在她畫的圓圈裡,昏迷中的梅科猛地抽動了一下,眼皮劇烈抖動,但身體沒醒。
伊荷摁住四散的魔團,就像每次給病患紮針一樣,一陣焦灼的氣味從梅科的左腿深處溢出。
伴随着彈射的火星子,伊荷的短發飛舞,雪白的面龐被映照得橙紅。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個圓圈,不知過了多久,一根和她尾指差不多長度的巨型黑骨瘤蟲從梅科皮膚表面擠出。
它身上一串清晰的法陣公式,扭動的速度極快,一離開人體就直沖伊荷面門。
她反手拿起剪刀,注入魔力,将它一剪為二。
黑骨瘤蟲嘶鳴,宛如幼貓輕喚一聲,就段成兩節,滾到了地上。
那串法陣公式被一串火星竄過,頃刻間從它身上消失,從揪出到消失整個過程不足幾秒鐘。
…解決了。
伊荷後退幾步,扶着床頭櫃穩住身體。
她看了眼昏迷中的梅科,打開門鎖,拉過一旁的單人椅坐下,也不管那個東西還在病房,就疲憊無比地阖上眼,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意識朦胧間,似乎有人推門進來。腳步聲淩亂,聽聲音不止一個人。
他們圍着病床說了什麼,伊荷沒聽清,有人給她披了件薄毯,有人語氣興奮,還有人眼神如蛇般冷凝地注視了她許久,然後又都離開了。
天快亮時,伊荷再次被南茜叫醒了。
南茜嗓音抖得好像寒風中的落葉,她看着她,語氣哽咽,“…柯蘭尼,嘉蒂術後高熱不退,已經沒有心跳了!”
伊荷唰地睜開眼。
她的衣服被汗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蜜蠟般的淡金色眼珠木木地凝視着前方,誰死了?嘉蒂?
她的腦子還沒轉過彎,就被門外的人聲吓了一跳。南茜叫醒她時,天還是黑的,現在天光大亮。是在聽完南茜帶來的消息後又睡過去了嗎?
伊荷看看身上整潔的護士服,腦子裡亂糟糟的。瑞茨醫生借給她的禮服呢,南茜有熱心到幫她換衣服的地步嗎?
伊荷的視線從窗外移開,看向對面整整齊齊的貨架和上面按字母順序排列的鐵皮櫃,迷茫地反應了會兒才認出這是診所的女更衣室,可是她怎麼會在這裡…
伊荷站起來,扶着脹痛不已的腦袋,沿着牆慢慢往外走,正要去術後病房看看嘉蒂,就看到一個留着暖咖啡色長發的女孩跑過來,“柯蘭尼小姐,你醒了啊?”
伊荷緩緩睜大眼:“…嘉蒂?”
她的視線落到嘉蒂的肩膀上,她穿着實習護士的粉色護士裙,身上沒有包紮的痕迹,連藥味和血腥味都十分稀薄。
怎麼回事?
她不是還在術後病房——不對,伊荷看着女孩的笑臉,腦海裡浮現南茜哽咽的語氣,“…嘉蒂已經停止心跳了。”
伊荷有些反應不過來,“你…沒事?”
嘉蒂·帕諾遲疑了一下,“我應該,有什麼事嗎?”
她今早來上班,看到伊荷暈倒在女更衣室,就把她扶到椅子上,去叫同事幫忙看看是不是低血糖犯了,沒想到還沒叫到人,就看到伊荷從女更衣室出來了,眼神驚疑不定地看着自己,不由開始反思是不是這段時間補課沒有成效,讓柯蘭尼忍不住張口就諷刺她出事了。
嘉蒂感覺很委屈:“我這幾台回去都有在好好複習,這次考評絕對能通過。”
說着,她有些小心地用餘光瞥了伊荷一眼,眼神有些受傷,仿佛被她冷不丁的難聽話刺到了。
伊荷感到迷惑。
考評?她在說什麼,她的考評不是早就通過了?
伊荷感覺自己好像在做一場包含惡意的怪夢,她匪夷所思地看了眼嘉蒂,正打算找到南茜問問清楚,一陣突如其來地腳步聲就打破了她的思緒。
芙蕾娜護士長帶着一群護士從走廊另一頭匆匆跑來,看懂伊荷和嘉蒂站在邊上,立刻叫住她,“海軍送來一名被黑骨瘤蟲感染的病人,帶上你的學生一起過來!”
黑骨瘤蟲、201号房?
伊荷腦子裡閃過一道不可思議的猜測,但不能完全确定,直到跟着芙蕾娜護士長一起到達201号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哀嚎的梅科·雷哲肯。
她的水系元素魔法趁她走神捉弄嘉蒂,再次讓嘉蒂摔跤,她替她補打祛除針,被芙蕾娜護士長叫到角落一通訓斥後,伊荷才不得不确信——她居然回到了昨天早上。
這就解釋得通,為什麼嘉蒂還活着。除了她以外,他們似乎都不記得之前發生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