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什麼呢?
伊荷想不通,不過既然她回到了周四這天,那麼不就意味着嘉蒂隻要周五晚上沒有回診所,就不會被巡房護士叫去幫忙,更不會被附在梅科襲擊,術後感染緻死。
不對,直接告訴嘉蒂,周五晚上别回診所是沒用的,她無法預料芙蕾娜護士長會說什麼,應該要說,隻要提前祛除梅科身上那隻,被畫了黑暗法陣的黑骨瘤蟲,就能阻止不幸的發生。
嘉蒂剛挨完罵,正蹲在201号病房裡慢吞吞擦地。
伊荷沒有像之前那樣溫柔地安慰她,而是半垂着臉,露出有些難過的神情,安靜地走到梅科床前幫他清理瘡口,其實是在觀察他的清醒程度。
和記憶裡一樣,剛祛除完黑骨瘤蟲的梅科陷入昏睡,手重點他都沒有反應。
伊荷放心了。
嘉蒂看到伊荷過來,本來想等她主動搭讪,她愛重臉面,帶教又剛剛替自己挨了罵,不大好意思直接開口。
雖然柯蘭尼小姐因為她被罵了,可她居然瞞着自己考了圖蘭塔,有點中合了自己的内疚,但沒想到姑母的話對伊荷影響力這麼大。
目光落到伊荷隐隐閃爍水光的下垂眼,嘉蒂有點被吓到了,她主動出聲道:“柯蘭尼小姐,其實護士長不是故意這麼說你的,我替她作證,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她在家裡經常跟我誇你來着。今天是我拖你後腿了,我跟你道歉。”
伊荷悶悶地嗯了聲,帶了點鼻音,聽起來好像剛剛哭過。
嘉蒂看得出她是真的傷心了,内疚變成了愧疚。
也是,每天辛辛苦苦上班,下了班還要給老闆外甥女無償補課,都當上副護士長了,還要被姑媽因為自己的失誤當衆訓斥,在下屬面前臉都丢完了,是該難過的。
嘉蒂絞盡腦汁地試圖安慰她,“柯蘭尼小姐,你專業能力強,人又那麼漂亮,大家都很喜歡你的…”
從來都是别人拿來奉承嘉蒂,嘉蒂很少這樣誇一個人,舌頭跟牙齒打架,想了半天也隻吐出這麼一句勉強算得上誇人的話。
伊荷擡起臉,看了眼嘉蒂,含着水光的蜜蠟色的眸子微微彎起,但她似乎真的太傷心了,沒有像往常那樣溫聲細語地道謝,而是頓了頓,輕聲道:“掃把在保潔室裡。”
嘉蒂沒反應過來,“?”
伊荷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嘉蒂面前的玻璃渣,語氣稍顯無奈:“比你用手撿安全。”
嘉蒂聽到這話,就知道伊荷原諒自己了,讪讪地笑了下,“我這就去。”她站起來去保潔室拿拖把。
打掃完病房,伊荷拿出巡房手冊,帶着嘉蒂去下一間病房。她估算着藥效的時間,訓完一面的房,就借口去上衛生間,讓南茜幫忙帶嘉蒂跑走廊另一面。
巡房護士的地位比一般護士地位高,格外收到尊敬,南茜欣然應允了。
伊荷回到201号病房,掏出懷表放到床頭櫃上,鎖門拉簾,準備好浸泡過的毛巾,來到梅科床前。
她掏出剪刀唰唰剪開紗布,在他沒有愈合的傷口邊緣畫一個大圈,然後把剛在還在搗亂的元素魔法揪出來,彙成一個比瘡口更大一圈的魔團,啪地蓋了上去。
中途梅科似乎又要醒來的征兆,伊荷拿起準備好的毛巾,熟練地摁住。
這次沒有那個東西的幹擾,魔力彙聚得很容易,隻花了上次一半不到的時間就揪出了那條畫着詛咒法陣的黑骨瘤蟲,伊荷審慎地将它剪斷後裝進布袋,帶離了病房。
但一次性消耗大量魔力的後果就是,伊荷再次來到嘉蒂和南茜面前時,她們都被她慘白的臉色吓了一跳。
“伊荷/柯蘭尼小姐,你生病了嗎?”
“我很好。”
盡管伊荷不斷強調她非常健康,隻是有點貧血,嘉蒂還是把早上在更衣室發現伊荷暈倒的事和南茜說了,南茜被嘉蒂繪聲繪色的描述吓到,直接給伊荷加插瑞茨醫生今天的病号表。
“接下去的巡房也交給我們好了,身體最重要。是吧,嘉蒂?”
“沒錯!”
伊荷被南茜摁在候診室的長椅上,心情又複雜又好笑,不過她現在的确有點虛弱,于是沒有拒絕兩人的好意。
伊荷坐着等了會兒,瑞茨醫生今天的病号格外多,伊荷沒等到她的号,反而等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視野裡出現一雙锃亮的皮鞋。
視線往上,是一雙被深藍色制服包裹的長腿,被皮帶束住的窄腰,撐出寬肩的同色軍服西裝、襯衫、黑色領帶,以及兩條杠一顆星的肩章。
男人戴着軍帽,喉結微凸,下颌清晰瘦削,眼神冷刻俯視着她。
伊荷注意到,這位少校的五官有一雙鉛灰色的瞳仁,因為瞳色過于太淺,看人時有種無機質的非人感。
不過他停在自己面前幹嘛?
伊荷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就見對方的視線在她胸口的銘牌凝固片刻,看向她的臉,“你是這家診所的護士?”
伊荷迷惘地點點頭。
對方停頓片刻,似乎在猶豫如何措辭。
伊荷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從瑞茨醫生辦公室出來的場景,立刻明白了他是來催促治療的。她起身,“您想找瑞茨醫生的話,她在……”
“你怎麼會知道?”
“什麼?”
男人看着女孩笑容微凝的臉,嗓音更加冷硬了點,“你怎麼知道我是來找她?而不是探病、辦公、或其他。”
他倏地擡眸,視線銳利望來:“你早知道我會來?”
伊荷:“……”
糟糕,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