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小丫頭片子,胡想些什麼,山裡真要有鬼怪,咱家隔壁的趙叔進山這麼多次,不早沒了性命。”
“那是什麼?”阿圓枯黃的頭發細碎的搭在腦門前,顯得那張小臉更加蒼白消瘦。
“你趙叔這次進山撿回來一個人,就是你剛剛在門口看見的小哥兒。以後,阿圓也算是多了一個玩伴。”家中幼弟,祖婆看的跟寶貝似的,阿圓到如今卻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你若是閑來無事,可以去隔壁找他們說說話。”
四方村緊鄰着深山而建,幾座大山将村子包裹的嚴嚴實實,厚重的霧氣籠罩在山頂中,慢慢與飄起的炊煙融為一體。
今日隔壁的趙大叔宰豬,他們家的木門外裡裡外外圍了一圈人,人聲喧鬧的如同開年般。阿圓一年當中最喜歡的時候便要數開年了。那時就算是一向刻薄的祖婆也甚少打罵她,阿母還會給她做件新衣。就連平時甚少吃到的豬肉也能讓她嘗嘗。
聽着隔壁的喧嘩,阿圓踩着杌子趴在院牆上看着,隻見那獵戶趙老叔在門前支起一個木攤子,嘴尖臉長的野豬耷拉着四爪,躺在上面。旁邊熙熙攘攘站了一群人。
每次趙家有什麼吃不完的獵物,便會在門前支起個攤子,賣點給村裡人,價錢便宜公道。阿圓看着紅白相間的豬肉咽了咽口水,這個炖了加點蘑菇,肯定很香。
“小窮鬼!買不起還看!再看也吃不着!”突然,眼前飛過了一個石子,阿圓躲閃不及,一頭從杌子上栽了下去,鮮血從額頭上汩汩地往下流。
聽見響動,祖婆從院子那頭走了出來,看了一眼隔壁,将到嘴的髒話咽了回去。
一反常态的把她抱在懷裡,哭的比夏日的雷鳴還要響:“哪個殺千刀的,把我孫女砸成這樣!老娘這要跟她把命拼啊!”說罷,摟着她便往隔壁院子沖。
那腿腳靈活的一點都不像上了年紀的老婆子。阿圓看着她急切的模樣,捂着傷口道:“祖婆别急,阿圓沒有那麼疼。”
“都流這麼多血了,哪能不疼!”祖婆推開攤子前的衆人,将阿圓擱在擺野豬的木攤上,指着傷口對着趙老叔哭道:“我家孫女就趴在牆頭看你們家殺了會豬,就糟了這麼大一個禍事,你說她這麼個女娃娃今日破了相,以後還有誰家來娶?”
阿圓一轉頭,就看到長長的豬鼻緊貼着她的臉,吓得渾身一個激靈,手忙腳亂的要從攤子上坐起來。
趙老叔看着阿圓慌亂的樣子,伸手扶着她,和氣道:“有事好好說,何必吓着孩子。”
裴家祖婆看着攤子上豬肉,痛心道:“今日這事,你鐵定要給我個說法。是你們家的閨女拿石頭砸的我們家阿圓。”
“是婵兒做的?”趙老叔放下手中的殺豬刀,便去院中将趙婵給揪了出來,旁邊還跟着一個白淨可愛的小哥兒。
“你老實給我說,到底怎麼回事?”
“這哪還用問她,那血淋漓的石頭還在我家院中呢!”祖婆擡手抹了一把眼淚就拽緊了趙老叔的衣袖,生怕給人跑了似的。
“爹,你看她們這一家死乞白賴的樣子,我砸她們也不冤,買不起還無賴,大的小的一起丢人現眼!我都躁得慌!”
“你怎麼跟長輩說話的!”趙老叔一巴掌拍在她頭上,轉身賠禮道:“都是我平日裡把孩子嬌慣壞了,令她如此目無尊長。我代她給您和圓兒賠個不是。”
“賠禮倒是小事,隻是...”祖婆咽了咽口水,頓聲道:“我家女娃頭上失了這麼多血,怕是要好好補一補。”
“爹,你看她。分明就是來騙肉的!”趙婵使了勁一把将裴圓從攤子上推了下去,緊緊護住眼前的豬肉,翻着白眼道:“我爹說了,豬肉賣的錢,都是存給我的,你個臭老太太,别想占我家便宜。”
“街坊鄰居們看看,趙獵戶家想要我孫女命了!好好的娃破了相不說,還在别人面前被推得滾成了一個泥球。就連莊稼地裡的畜生都沒這麼下賤!”
“圓兒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好好的姑娘額頭的傷肯定的治,慎兒,你去屋裡把叔的傷藥拿過來。”
“咦?你這哪來一個這麼俊的小郎君?”人群的目光一下被旁邊的趙慎吸引過去了。
畢竟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真是養不起這麼細皮嫩肉的小娃娃。那面頰白皙如玉,在日光下好似泛着瑩白珠光。
“前幾日在山裡頭遇着了,就把他帶了回來,這孩子以後也就随着我姓了。”
“敢情是撿的,還以為是哪個好人家的孩子呢。”人群裡不知道哪個老妪小聲嘀咕道。半大小子窮死娘,這個趙獵戶真是撿什麼東西不好,撿個人回來。
家有女兒的幾戶人家本來還準備打探一番,全都歇了心思。算了,算了,長得再好看,哪有握着實稱的銅闆重要。
眼看着人群裡大家的注意力都移了方向,祖婆猛地一嗓子接着一嗓子哭嚎:“我的可伶的小孫女,算是沒人管喽!”
“慎兒,快去拿藥。”
“藥我們家倒是也有,隻是....”
趙老叔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擡頭就割下豬腿遞了過去,“拿去,給她炖湯。”
“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祖婆笑眯眯的一把接過,随後頭也不回的趕忙回了家,生怕慢了就被人搶去似的。
“祖婆,我還在這裡。”阿圓踉跄的起了身,捂着留血的額頭急忙追着腳步。
“圓圓等等,讓慎兒給你上個藥再回去也不遲。”趙老叔将她抱進屋裡,放在木椅上。
趙慎捏着藥瓶,站着她身旁,嘴角緊抿成一條直線,十分不情願。
“要不,我自己...來也行。”看着他冷淡的目光,裴圓抖了抖肩,顫顫巍巍的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