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管她高不高興,你隻管拿着線軸逆着風向倒着跑便是,我在身後替你拿着紙鸢。他纖細淨白的手指與青翠的骨架形成鮮明的對比,阿圓愣神道:“好。”
“你們真的是好的很!趙慎,你可記着你現在可是随我的姓,用的我家飯。”
“我随的是你父親的姓,不是你的。”
“我娘親說你以後可是要入贅我家的!你今日這般對我,就不怕我與父親說嗎?”
“随便。”趙慎拉着裴圓走至一旁,自顧自的收着裡面的線軸。
“她說的可是真的?你以後要與她成親?”且不說趙婵相貌普通,就是這個性格也委實與他不配。
“還沒有定論的事。”
瞧着他倆站在一處,竊竊私語的樣子,趙婵氣不打一處來,沖上前去就将兩人分開。突如其來的力道讓裴圓往後退了幾步,踉踉跄跄跌進了旁邊的池塘裡。
眼看着池塘裡的水迅速淹沒她的頭頂,趙婵邊擺手邊往村裡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她自己掉下去的,跟我沒有關系!”
“你..”趙慎厭惡的看着她一眼,迅速跳入水中。
無窮無盡的水流順着身體的縫隙往裡鑽,窒息感撲面而來,突然有一雙手臂環着她的腰身,将她帶出了水面。
“喂,醒醒!”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讓她朦胧地睜開了眼。
“你剛剛扇了我的臉?”裴圓抹掉臉上的水迹,不可置信。半大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偏過頭:“我剛剛怎麼喊你都不醒。”
“那你就不能用别的方法?總好過打我不是。”此時半邊面頰都腫了起來,阿圓看着水中的倒影,活像鹵熟了的豬頭。
“還能用什麼方法?”他垂眸看她,眼神深邃。
阿圓回想着别人落水的樣子面色微紅,絞着衣袖:“我也不知。”
“我去給你生個火,你把衣服烘幹再回去,免得村裡人多說閑話。”
“嗯。”阿圓解開繩扣,将濕淋淋的衣服搭在一旁的竹竿上。
趙慎擡眸便掃到她頸項處細白的肌膚,雖說年紀尚小,但依舊是個女子。他匆匆站起身子,背對着她道:“我去附近看看有沒有果子。”
“嗯,好。”
夏日的荷花初綻,微風撫過,碧波泛起漣漪,楊柳垂堤,遠處的漁船緊落岸邊,餘陽的金輝彌漫,連空氣中都是清甜的味道。
阿圓拔掉草鞋裡夾着的河草,将細軟的腳丫子輕蕩在水面上。
“你怎麼坐到岸邊去了?剛剛才從水裡撿回一條命,這麼快就忘記了?”
“你不是回來了嗎?”阿圓回頭看他,眼眸皆是笑意。
“我可不會救你第二次。”趙慎走過去将手中的果子遞給她。“這附近隻要這個,味道有些苦澀。”
“能不餓就已經很好了。”阿圓捧着它,咬了一口。
看着她蠟黃的小臉上深陷的頰窩,趙慎将她手中的果子拿了回來:“在這等着。”
日垂天幕,阿圓看着遠處執着木叉給她打魚的少年,心裡泛起陣陣暖意。
“嘗嘗看。”他将烤好的魚鋪在荷葉上遞了過來。
魚肉的鮮美之氣與荷葉的清香撲鼻融為一處,令她口中的口水泛濫成災。“真的是..太太..好吃了!”阿圓邊舔着手指,邊贊歎道:“這是我吃過最好的東西了。”
“一塊魚肉如此高興?”
“于我來說,今日勝似新年。”看着她的眼中盛滿了漫天的星光,趙慎低頭熄滅了柴火,不知在想些什麼。
“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今日多謝你。”他不僅救了她,還陪伴了她半日。
“家妹無理在前,後又害你落水,回去我定讓她給你賠禮道歉。”
“不必了,今日我已經很知足了。”
皓月當空,繁星閃爍,夏蟲在低吟淺唱,寸寸銀輝鋪滿窗前。
門外有祖婆拄杖的碎響和一陣高過一陣的罵聲,阿圓用破舊的席被裹住耳朵,瘦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
“這個賠錢貨,家裡活就跟看不見似的,瘋玩到現在才回來!怎麼,指望我這個老婆子幹是不是?盡知道偷懶,不如早早賣給人牙子,還能賺點銅闆,省的在家裡浪費糧食!”
“娘,您别罵了,您小孫子剛睡下,您再罵會他可就醒了,到時候免不得又要哭鬧。”想及自己的小孫子,她罵罵咧咧的歇了聲音回了屋子。
夢中還是那一片碧綠的池塘,還是那一陣清淺的荷香,隻不過阿圓在水下睜開了雙眼。
她看着他快速遊了過來,月白色的衣角在水下泛着漣漪,伴着日輝如同一朵渡了金邊的祥雲。
原來在夢裡也會有人來救她的,裴圓彎着唇畔朝他笑着。隻不過行至近處,她發現此人從未相識。
是他似乎又不是他...以前這個人,應是及冠了,臉龐棱角分明,清秀俊雅,自在風流。
一時之間,阿圓也愣住了,他是誰?隻不過來不及思考,那雙原以為是來救她的大手緊緊捏住她脆弱的頸項:“想死,還不容易?”
什麼?想死?她不想死啊!阿圓踢着雙腿不停的撲騰,手指覆在他的手上,用力扳開他的手指。
“怎麼,又不想死了?”
眼看着還有轉圜的餘地,阿圓忙不疊的點着頭。
“晚了。”他擡眸看她,指尖依舊在不斷收力,目光則清冷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