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話語,逐漸撫慰少年焦躁的情緒。
可謝思卓還是不信,“你騙我。”
“我騙你幹嘛,誰願意拿婚姻做賭注?好啦,我這邊還有事,你先回學校,記得收斂點脾氣,和同學好好相處,不要讓我擔心。”
“……好吧,那你有事一定要告訴我。”
“好。”
那頭才不情不願地挂斷電話。
晚風輕柔,總算撫平心頭的缺口。
到地方後,謝清黎才發現目的地是梵月俱樂部。
這是甯州最高檔的商務會所,光是入會費就高達上千萬,甯州不缺有錢人,可有錢也不一定能進去,還要有足夠的權利。
這裡提供一流的國際化服務,涵蓋世界各地美食,甯州的知名企業家都喜歡在這裡宴請賓客或商務應酬。
謝清黎第一次來,才知道這裡頭的門路那麼多,仿佛别有洞天。
由侍應生帶路,穿過富麗堂皇燈火璀璨的大堂,再到古香古色的庭院,沿路都是昂貴的綠植,每一處都由專人精心呵護,翠綠、茂盛、雅觀、别緻。
到達指定的包廂,金絲楠木雕刻門半掩,裡頭嬉笑的聲音無處遁形,少說也有七八個人。
謝清黎知道,不是單純的吃飯。
然而,進去後,謝清黎還是高估了江星也,裡頭坐着一群公子哥,幾乎每人身邊都有女伴,濃妝豔抹,或清淡素雅,興許對她的到來表示驚訝,都不約而同看向門口。
謝清黎身上還是白天上班那套,白襯衫,鉛筆裙,六厘米的尖細高跟鞋,典型的職場穿搭,溫婉知性,特别像都市白領。
海藻般濃密柔順的長發披在腦後,她的妝容清麗,明媚大氣的五官沒有一絲笑容,不管是穿着還是氣質,都與現場格格不入。
而江星也正抱着沈竹語坐在羊絨沙發上,倆人舉止親昵,旁若無人地進行法式深吻。
謝清黎被迫欣賞了一分鐘,耐性也在逐漸缺失,正欲轉身走人,江星也叫住了她。
“謝清黎,别擺着一張死人臉,記住,是你謝家在求人,姿态要放低些。”言語輕蔑,完全沒有給謝清黎面子。
謝清黎硬生生停了下來。
旁邊有幾道聲音傳來。
“這就是謝家的養女啊,聽說一直養在深閨中,我還以為是很醜不敢見人,沒想到那麼漂亮,身材還那麼好。星也,你福氣真好!”
一幫人在嘻嘻哈哈。
“是啊,娶個漂亮老婆,也不虧。”
江星也啧了一聲,卻也沒制止這幫人,“瞎說什麼,我老婆在我懷裡呢,你們悠着點,别惹我家寶貝生氣。”
沈竹語面色绯紅,十分嬌俏,說話嗲聲嗲氣的,“讨厭。”
再看眼謝清黎,眼神帶着諷刺。
江星也很受用,揉揉她的腦袋,又把視線落在謝清黎身上,從上而下一一掃過,最後落到那雙筆直纖細的小腿上,還可真别說,簡直白得發光。
這腿,夠他玩好幾年。
送上門的女人,哪有不睡的道理。
可惜這女人太不識好歹,不過不急,有的是機會。
包廂裡烏煙瘴氣,各種氣味夾雜在一起,謝清黎眉頭微蹙,指尖泛白,實在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多待一秒,“如果沒有其他事,那我就先走了。”
“急什麼小美人,這裡有很多好玩的東西,想不想試一試?”一道輕佻的聲音響起。
謝清黎認識對方,百彙集團的二公子,纨绔子弟一個,最不缺的就是花邊新聞。
狐朋狗友這個詞,也不是沒道理。
“抱歉,我恐怕要掃了各位的雅興。”謝清黎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
江星也最看不慣謝清黎這副清高的樣子,一個養女,寄人籬下的野雞,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呼小叫。
“你大可一走了之,不過你可别怪我沒提醒你,嘴長在别人身上,出了這個門,他們說了什麼,我可管不着。”
話裡話外都是威脅。
謝清黎猜到後面會有什麼小道消息傳出,無非是謝家的養女目中無人,眼高于頂之類的話。
以謝家目前的處境,無疑是雪上加霜。
謝清黎無聲一哂,“江大少爺想怎樣?”
“不怎樣,聽說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給我們跳支舞吧。”江星也點了一支煙,很是無賴,“這個不難吧?”
謝清黎确實會這些,付靜湄從小就把她當成大家閨秀來培養,不管将來能否用得上,都要一一學習。
提高修養培養情操的技能,此刻要供人取樂。
謝清黎臉色蒼白。
“要求别太高嘛星也,彈首鋼琴曲就好了,幫我提高一下藝術熏陶。”
“大提琴也可以啊,這對于謝小姐來說,肯定輕輕松松啦。”
“好期待呀。”是女人的聲音。
謝清黎指尖泛白,如果注意觀察,可以發現她的身體有細微的顫抖,謝清黎有自己的底線,謝家也有風骨,這種不入流的要求,斷然不可能答應。
她輕輕勾唇,皮笑肉不笑,“江大少爺既然有佳人作陪,我就不打擾了,等我到家,會和季伯母說一聲,謝謝江大少爺的款待。”
真要傳出去,兩家的顔面都不好看,爺爺也不會坐視不管。
謝清黎也不管這幫人的臉色怎麼個臭法,幹脆利落地轉身,開門,步伐從容不迫。
身後,江星也滿臉陰鸷,氣急敗壞地往門口砸了一個高腳杯,嘭的一聲,杯子摔得四分五裂,一幫人都被吓了一跳,大氣不敢出一聲。
謝清黎權當沒聽到,按照記憶,沿着來時的方向行走,最近好像特别愛下雨,青灰色的夜空裡,細雨綿綿,沁着絲絲寒意。
下到一樓,要穿過庭院,或者沿着弧形長廊回到大堂,謝清黎不想走遠路,而是選擇直接漫步到雨中。
她也可以找侍應生借一把傘,但實在沒這個必要。
她沒那麼嬌生慣養,這點小雨,不足為懼。
可是老天爺似乎存心要跟她作對,不知道是加班太累導緻疲憊不堪,還是新買的高跟鞋太硌腳,總之沒走幾步,腳下一滑,謝清黎摔倒在地。
那一瞬間的疼痛太過劇烈,眼淚不由自主地流出來。
好在摔得不算太狼狽,隻是屁股着地,沒有四仰八叉,謝清黎在原地靜靜坐了幾秒,想嘗試着起身,奈何有心無力,實在是起不來。
正當她想再次蓄力時,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或許很漫長,又或許沒幾秒,總之,一雙铮亮的皮鞋出現在她身旁。
雨似乎又大了,下一秒,冰冷無情的雨霧被隔絕在外,謝清黎下意識擡頭,看到了那張無可挑剔的臉。
明明是死亡角度,可他的五官依舊立體深刻,似乎從哪個角度觀望,都沒有一絲不堪,男人撐着一柄黑色直骨傘,神情在夜色中顯得諱莫如深。
他穿着藍色襯衫,黑色西褲,質地考究,垂感很好,一看就是使用上等面料。
還是昨晚那副風度翩翩的模樣。
“需要幫忙嗎?”蔣今珩伸出右手,極具紳士涵養,他居高臨下地望着這個女人,眸中帶淚,明豔姣好的臉龐略顯蒼白虛弱,烏黑蓬松的長發沾染着濕氣,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美人嬌俏,容易惹人憐愛。
謝清黎大腦嗡嗡作響,及時從遊離的神态中抽離出來,她垂眸,想獨自起身,卻發現依舊不能,“……好像腳崴了。”
那隻手的主人正在下蹲,離得更近了,謝清黎甚至能看清他手腕上的青筋,以及結實有力的小臂。
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清瘦,極為好看,猶如上好的羊脂玉,溫潤白淨。
謝清黎在心裡權衡了兩秒,索性把另一隻高跟鞋也脫了,一手拿鞋,一手搭上男人的掌心,他似乎沒費什麼力氣,輕輕松松就把她拽了起來。
他的掌心帶有一層薄繭,幹燥溫熱,謝清黎呼吸都變輕了。
确認她能站穩,蔣今珩才松手,禮貌又客氣,“能走嗎?”
有時間緩沖,那股疼痛感似乎正在削弱,謝清黎輕輕莞爾,“我可以的,謝謝你,蔣先生。”
蔣今珩稍怔,讓人分辨不出是驚訝還是了然,他唇角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弧度,“你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