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關了一下午的門,隔壁一家四口都在屋子外頭,劉大飛坐在桌前輔導兩個兒子的暑假作業。
整排宿舍都貫穿着他焦躁的大嗓門,兩個小孩跟雞仔似的,委委屈屈不敢吭聲。
然而聽見隔壁的開門聲,倆小孩又好奇地看過去,劉大飛一邊嚷着“你倆給我好好寫,别東張西望!”一邊秒變臉樂呵呵地沖季恺城和許睿打招呼。
“小許小季,你倆東西買回來了沒?”
“買回來了,跑了一上午呢,腿都要廢了。”許睿走過去低頭看倆小孩寫作業。
劉大飛吐槽現在的小學生算術題越來越難了,沒辦法,他一個大老粗也隻能硬着頭皮教小孩。
許睿他們昨天蹭了隔壁一頓飯,正好還個人情,他便同劉大飛說季恺城成績好,讓季恺城來輔導。
劉大飛和楊小明倆口子聽了,驚喜道:“這樣那真是太好了,我倆都沒什麼文化,就怕教壞。”
季恺城便坐下來,拿過書本看了眼後,給倆小孩講解起來。
劉大飛又從地上的籃子裡拿了一隻葫蘆給許睿,說是給兄弟倆晚上炒着吃。
許睿推辭了兩下,見攔不住劉大飛的熱情便收下了。
這時他才發現地上的籃子裡裝了些蔬菜,幾條長絲瓜和四五支翠嫩的葫蘆。
他才想起,今天在荒地上收衣服的時候,隔壁的菜地裡搭了竹籬笆,茂盛的枝葉間郁郁蔥蔥。
許睿吃驚問劉大飛:“怎麼一次性摘這麼多,不會壞了嗎?”
一旁的楊小明笑着說:“拿去賣的。”
許睿誇道:“你們上班賺工資,下班還賣菜,太有生意頭腦了吧。”
劉大飛滿臉愁容,指着兩個兒子,“有什麼辦法,這倆小兔崽子要吃飯,等到暑假結束就要回鄉下去上學,不得給他們爺爺奶奶點錢?要不然我倆在外邊打工,誰肯給我們帶小孩。”
正說着,楊小明拎起籃子就要準備去廠子外頭賣菜了。
季恺城給小孩講完題,聽到他們對話後便問:“那你們沒有秤杆,怎麼稱斤兩?”
楊小明:“反正邊上有本地人也在賣菜,到時問本地人借一下沒事的。”
劉大飛讓楊小明趕緊去賣,回來還得燒晚飯,楊小明憨憨地跟許睿他們笑了笑,走了。
說到燒晚飯,許睿和季恺城反應過來。
許睿叫道:“糟糕!我們還沒去蒸飯!”
劉大飛讓他倆趕緊去蒸,也許還趕得上。
季恺城和許睿急忙跑進宿舍裡頭,拿出了兩隻飯盒,接着又解開蛇皮袋,取出了從村子裡帶來的米,每隻飯盒抓了一把米。
正要朝鍋爐房去,劉大飛急忙喊住他倆,隻見他拿了把剪刀。
“怎麼了大飛哥?”許睿不解問。
劉大飛:“得在飯盒上刻個你倆的名字,要不然鍋爐房那麼多飯盒,到時候你倆都找不着自己的。”
劉大飛坐在桌前,抓着剪刀分了個叉,讓一頭尖銳的對準鋁制的飯盒,隻是剛要下手,他讪讪地擡頭笑,“哎呀,我小學都沒讀完,字也不認識幾個,還是你倆自己來刻吧。”
“給我來吧。”季恺城說着,接過剪刀。
他将他和許睿的名字,分别刻在了飯盒蓋子上。
完事後,和許睿朝着鍋爐房跑去。
鍋爐房裡有一隻不鏽鋼蒸廂,高度大約接近兩米的樣子,還有一扇門,到時候蒸飯,将門擰緊,裡頭高溫的蒸汽一絲都漏不出來。
倆人到的時候,大爺正将一隻隻的飯盒裝進一隻鐵框裡,這隻方方正正的鐵框差不多能裝進十幾隻的飯盒,裝滿後,鐵框就被塞進蒸廂。
這樣一來是方便取進取出,二來飯盒裡的水也不容易灑出去。
蒸廂裡鐵框都裝得差不多了,密密麻麻的銀色飯盒如同壘起的磚塊。
季恺城問:“大爺,現在蒸飯還來得及嗎?”
大爺正要擰上門,見到這倆年輕小夥氣喘籲籲的,便招了招手道:“你倆差一步就趕不上了,來,飯盒給我吧。”
許睿剛要遞過去,季恺城卻想起飯盒裡米沒淘,也沒裝水。
大爺也和氣,便讓他倆先去淘米裝水。
倆人走到鍋爐房外邊的水槽邊,開始打開飯盒蓋子淘米。
太陽慢慢下山,有許多工人在這邊,洗衣服洗菜的都有,歡聲笑語彌漫在傍晚時分的水槽邊。
淘完米,清水沒過半根手指,蓋上蓋子。
倆人将飯盒交給大爺,大爺看得出來季恺城和許睿是剛進廠子的工人,他一邊将飯盒塞進鐵框中一邊同他們說:“等會五點多鐘就可以來拿飯盒了,對了,做了記号沒?”
“做了。”季恺城道。
“那就好,如果你們明天要吃早飯,那晚上吃完飯,就像今天這樣把飯盒拿到這邊。”大爺指了指旁邊的長桌,“放桌子上就行了,明天早上六點就可以來拿。”
“哎,好的,謝謝大爺啊!”許睿道完謝,便跟季恺城離開鍋爐房。
回到宿舍後,倆人還得拿錢去買菜油,許睿便問在劉大飛有沒有什麼塑料瓶。
劉大飛家裡哪有什麼塑料瓶,這個年代的大部分城市普及的還是玻璃瓶。
雖然他家裡倆小孩天天喝汽水,但都是小玻璃瓶,裝不了多少菜油不說,而且這玻璃瓶在當時的年代還可以拿去小店退錢,一隻能退兩分錢。
倆人便決定先去了小店再說。
傍晚的工廠外頭很熱鬧,主要是這條河,河面上水泥船滾着黑漆漆的柴油駛過,還有許多小孩腰上套着輪胎在離岸邊近的水裡嬉戲,大人們則在岸上一邊看着他們一邊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