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裡,孟躍禀告順妃後,備下年禮跑了一趟殿中省,先時負責孟躍的教養嬷嬷見她來,很是意外。
宮裡每年都會進一批新人,教養嬷嬷也不知經手多少小宮人,少有人回頭來尋她的。
天上簌簌下着小雪,楊嬷嬷掀簾子招呼她進屋,在臨窗的炕上坐下說話。
幾步間,她将孟躍從頭打量到腳,烏黑發髻間簪珠花,戴金簪,耳墜翡翠,一身草青色的宮人服明晃晃亮眼。
十歲出頭的小宮人奉上熱茶點心,忍不住盯着孟躍瞧,茶水都灑了。
實因二人年歲相當,她還在伺候楊嬷嬷,孟躍已經是一等大宮人了。
嬷嬷不悅:“還不退下,往日教的規矩都忘了。”
小宮人忙不疊退出屋。
屋内沒外人,教養嬷嬷看向孟躍,感慨道:“老妪在宮中三十載,如孟姑娘這般厲害的,實在是頭回見。”
孟躍低眉:“楊嬷嬷謬贊了。”
楊嬷嬷呷了一口熱茶,咂了一聲,不知是咂茶,還是咂摸眼前人。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黃皮小丫頭,幹瘦沒二兩肉,不過年餘,就有這造化。
此時,她再仔細盯着孟躍的面上瞧,膚色白了,眉眼也比之前分明些,眉若遠山,眸若星子,透着稚嫩的英氣。
楊嬷嬷是北人,生的膀大腰圓,忒中意英挺俊俏的模樣,看着就舒坦,于是說話間對孟躍多了兩分親近。
兩人閑話家常,近午時了,孟躍提出告辭。
她走後,小宮人忍不住問楊嬷嬷:“悅兒姑娘來咱們處作甚。”
初來乍到的宮人學規矩都不好受,遇見心惡的,少不得被磋磨,因此好多宮人一輩子都不想踏足此地。
悅兒姑娘真奇怪。
楊嬷嬷眉毛一豎:“你瞎打聽什麼,今日第幾次犯錯了,晚上不準吃飯。”
小宮人眼淚汪汪應是。
孟躍也不止去殿中省,花房針線局也走了一趟。她這番動作瞞不過人。
淑貴妃嗤笑:“眼皮子淺的,連宮裡些個奴才都得巴巴籠絡。”
十七皇子放下書,“母妃,您是在說順妃嗎?”
淑貴妃不置可否,纖纖玉手翻閱書籍。十七皇子書也不看了,湊到淑貴妃身旁:“母妃,順妃是什麼樣的人?”
淑貴妃想了想,冷哂:“小官之女,粗鄙不堪。”
七皇子無奈:“母妃,順娘娘到底是十二妃之一,看在父皇的面上……”
“本宮已經夠容忍她們了。”淑貴妃啪地合上書,嗤道:“想讓本宮瞧得上,也做點上台面的事。”
十七皇子附和:“就是就是。”
七皇子張了張嘴,在淑貴妃淩厲的目光下噤聲。
殿外的雪愈發大了。
司天監上下觀天象,算吉日。
開春太子大婚,恢宏盛大。十六皇子重回上書房,十七皇子入上書房念書這等小事,也就不值一提了。
孟躍跟随十六皇子有幸一觀,太子妃是位明眸皓齒的大美人,與太子十分相配。
順妃回到春和宮也念叨了兩回,誇太子妃生的俊,瞧着就喜歡。
十六皇子咽下口中糕點,笑盈盈道:“皇嫂美貌,母妃也好看,像仙子娘娘,溫柔可親。”
順妃樂不可支,摟着十六皇子心肝肉叫道。
母子倆話了一會子,十六皇子回偏殿練字。順妃留下孟躍,詢問十六皇子夜裡可睡的安穩,身子如何雲雲。
孟躍一一道來,瑣碎得很,但她知道順妃愛聽。
順妃認真聽着,忽而道:“珩兒年歲小,習武之事不急,莫逼他。”
孟躍口中應下,扭頭與十六皇子誇贊十五皇子身手矯健,六皇子更是英武不凡,盼望自己能得他二人指點。
十六皇子小嘴噘老高,晚飯都少吃了半碗,隔日演練場上,咬咬牙,将平日一刻鐘的習武足足延長一倍時間,累的吭哧吭哧,小臉通紅。
武師傅眉頭舒展,少見的誇贊十六皇子,十六皇子面上矜持,孟躍來接他時,十六皇子故作疑惑:哎呀,不知道為什麼武師傅誇他了,他明明也隻是照常訓練。
穆延與他相處近一年,略摸着他的性子,忍笑幫腔道:“殿下今日十分刻苦,比往日多練一倍時間。”
孟躍順勢誇贊,十五皇子湊過來,“十六弟,咱倆要不要切磋一回。”
“不了不了。”十六皇子擦擦頭上的細汗,道自己乏了,拉着孟躍的手麻溜撤了。
孟躍忍俊不禁,不經意道:“十六皇子可與其他皇子切磋過?”
十六皇子搖頭。
同年紀比他大的皇子與他切磋,就是欺負他。同年紀比他小的皇子切磋,十六皇子輸了丢人,赢了也丢人,怎麼想都不劃算。
孟躍沒有戳破他,回到春和宮,待十六皇子做完今日課業,孟躍借口向十六皇子學習,拉着人一起習武。
十六皇子興緻勃勃,一個時辰下來,在榻上攤餅,今天累壞他了。
小全子扶他去沐浴,孟躍從抽屜裡拿了藥油,等十六皇子洗的香噴噴回來,孟躍給他四肢上藥油按揉。
十六皇子嗷地叫開了。
孟躍道:“殿下很疼?”
十六皇子漲紅一張小臉,最後選擇實話實說,“很奇怪,酸酸的,痛痛的,但又不是很痛。”
孟躍戳他腦門兒,“今晚不擦藥油,明兒殿下才難受。”
十六皇子捂着腦門嘿嘿笑,下一刻又嗷嗷叫,驚得描金在殿外打轉。
孟躍提醒他,十六皇子趕緊捂嘴。
兩刻鐘後,孟躍退出偏殿,十六皇子已經睡熟了。一夜好眠,十六皇子又是活蹦亂跳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