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武之事開了頭,孟躍隔三差五督促着,十六皇子也堅持下來了。
然而下旬時,孟躍去接十六皇子散學,發現十六皇子悶悶不樂,問他也不說,回到春和宮把自己的衣裳都翻出來,在銅鏡前比劃。
簾後的孟躍有所猜測,她找到穆延:“是不是有人貶低十六皇子服飾?”
穆延脫口而出:“殿下同悅兒姑娘說了?”
孟躍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後道:“殿下沒說。”
穆延呆住,反應過來他被孟躍詐了,然而眼前沒有孟躍身影。
她回到内室,銅鏡裡的小孩垂頭喪氣,一隻手拿起他腳邊的衣裳,“奴婢覺得這件小團花紋樣的袍子很襯殿下。”
十六皇子瞥了一眼,悶悶道:“那是去歲的樣式了。”
孟躍:“所以殿下想要時下流行的花樣,不管适不适合殿下?”
十六皇子不吭聲,低頭左手捏右手。
孟躍拉着十六皇子盤腿坐下,給他講了一個尋寶人的故事。
故事很簡單,尋寶人曆經千辛萬苦,進入藏寶洞,每看見一樣寶貝都會撿起再丢棄,想着還有更好的,最後卻一無所獲。
十六皇子已經七歲了,不像六歲那樣好糊弄,他嘟囔:“躍躍說過,人要勇于嘗試。”
“是啊。但嘗試之前要先思考。”孟躍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一個油紙包,裝着十六皇子喜歡的獅頭酥,遞給十六皇子,她自己也撚了一個,“真好吃。”
十六皇子雖然情緒不高,也吃了一口,輕輕應着。
孟躍話鋒一轉:“但趙才人不喜歡獅頭酥,所以獅頭酥不好吃嗎?”
十六皇子愣住,他撓撓臉,“我…我覺得獅頭酥很好吃。”
孟躍沖他眨眨眼,笑道:“我也覺得小團花紋樣的袍子很好看。”
内室安靜無聲,銅鏡映出小少年糾結的小臉,欲言又止:“不止十七弟一個人這麼說。”
八皇兄,十一皇兄也說他的服飾老氣。
孟躍将手上最後一口點心吃完,騰出雙手捏捏十六皇子的小臉,“一個人蛐蛐殿下,是那個人的問題。幾個人蛐蛐殿下…”
十六皇子睫毛顫了顫,攥緊了手上半塊獅頭酥,簌簌掉渣。
孟躍哼哼:“一定是有人拉幫結派,壞得很。”
一句話如神來之手,為十六皇子剝雲開霧,見青天。
對噢,皇兄們說他不好,肯定是背後組團了。
十六皇子腦子轉過彎,那叫一個委屈,拉着孟躍的手庫庫倒苦水。
自從十七弟來了,上書房的氣氛就不對頭了,十七弟啥都要跟他争。
父皇曾賜他硯台毛筆,十七弟幾次開口借用,偏生借了不用也不還,十六皇子憋屈得很。
孟躍想了想,問:“十七皇子是不是還說過殿下小器之類的話,問你借個物件兒,天天催着還。”
十六皇子身子一頓,圓圓的眼睛睜的更圓。
孟躍揉揉十六皇子的小腦袋,心道小綠茶遇上無賴也沒轍。
不過十七皇子到底不是真混子無賴,這番做派恐怕是一步一步打壓十六皇子。
先時借物件兒不還,倒打一耙。随後又聯合其他皇子蛐蛐十六皇子的服飾。
那是在說衣裳?那是在說順妃母子手中拮據,内涵母子倆勢力單薄。
偏這招其他人行不通,十七皇子年歲小,還真行得通。
孟躍向十六皇子挑明十七皇子用意,她一個轉念,心裡有了對策,她俯身湊到十六皇子耳邊。
次日十六皇子去上書房,特意穿了一身墨綠色的皇子服,果然休息時間,十七皇子湊過來,對十六皇子一番貶低。
十六皇子睨他一眼,歎道:“十七弟,你是皇子,心思要用在正道上,念書習文才是要緊,整日鑽研衣裳佩飾作甚,宮裡有的是繡娘。”
十六皇子小嘴叭叭,道理一套一套的,把十七皇子都砸懵了。
這話當天傳遍宮裡,連承元帝都聽聞了,将淑貴妃一通斥責,罰十七皇子謄抄《論語》,鬧了好大個沒臉。
十六皇子聽着小全子彙報,噗嗤樂出聲:“該!”
但樂過之後,十六皇子疑惑:“奇怪,本殿在上書房說的話,怎麼宮裡都曉得?”
孟躍朝小全子揮了揮手,沒有打斷十六皇子的思路,轉身去擦拭花瓶,留十六皇子獨自思索。
是啊,之前十七皇子聯合其他人在上書房擠兌十六皇子,沒個影兒。如今十六皇子剛反擊,就鬧得滿宮皆知。
孟躍看着繁複的花紋,眼中閃過一抹譏諷。
不管旁的,十六皇子和十七皇子的梁子是結下了。
事後孟躍前往主殿,将隐憂對順妃悉數說來。
“娘娘息怒,事已至此,奴婢鬥膽,懇請娘娘準許奴婢作太監服,随侍殿下身側。”
“這……”順妃猶豫。
她在殿中來回踱步,順妃并不懷疑孟躍的機靈和忠誠,隻是扮太監去上書房,這事可大可小。
“你往日去接十六皇子下學,其他皇子估摸眼熟你,你扮太監能行嗎?”
孟躍早想過這個問題,“回娘娘,奴婢将眉毛描粗,膚色塗黑,屆時娘娘再尋兩名小太監,奴婢混迹其中,應是無礙。”
順妃道:“你讓本宮想想。”
入夜,春和宮添了兩名十一二歲的清秀小太監。
十六皇子知曉此事後,高興不已,他沒想到這件事,最後還有這樣的驚喜。
十六皇子摟着孟躍的胳膊激動晃悠:“雖然十七弟不做人,但是這次因禍得福。又可以跟躍躍在一起了,開心!”
孟躍沒繃住肅色,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