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就聽聞,你在雁門關附近救了大殿下,當時我爹還搖頭說傳言未必屬實,說什麼十幾歲的小娃娃,能成什麼大事,直到前幾天又聽說你得了從四品的官職,才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後,歎了聲‘果然虎父無犬子’!”少年們以懷瑾和景雲為中心七嘴八舌的聊了起來,小胖子劉潤涵就背着手做出一副撚須狀,學了自家老爹說話的神情。
“我爹也是,聽說了懷瑾的事兒之後,一連這一兩個月,隻要看見我就皺眉歎氣的。有一次居然還跟我娘說,當年我也是跟你一起開蒙讀書習武的,咋進京三四年,反而沒什麼長進,早知道讓我多在慶州呆兩年好了。”說這話的,是崔二郎,他爹崔琦,當年也是戰場上一員虎将,據說兩軍陣前一聲吼,就能把膽子小的敵軍吓尿褲子。奈何,這樣一員猛将,卻有個懼内的毛病,懷瑾記得,當年小夥伴們一起玩耍,還常拿這個取笑崔家兄弟倆。果然,旁邊就有人插話,“那你娘是咋說的?”
“我娘?我娘還不就說,多住兩年,好趕上西胡人掠城,我們娘們沒本事,肯定逃不開那一刀,好給你相好的小狐狸精騰地方是不——?”都是相識于微的,誰家啥樣誰不知道?崔二郎也不掩飾,掐着腰學足了他娘的語氣,可話音落地,方才發覺氣氛有些不對,猛想起慶州的事兒,頓時沒了聲音。
當年,他們都先一步被父親接到京城,沒人趕上那場突如其來的屠戮,除了懷瑾。雖然事後也聽說,陳家人當年都在山上的莊子裡,僥幸躲過了。可畢竟誰也沒親眼看見他們無恙,親耳聽他們道一聲平安。
事實上,在聽到懷瑾出現在雁門口附近的消息之前,各家大人提起慶州,總要說起陳夫人和雙胞胎兄妹,哪個不是歎口氣,說聲“造孽”。也因為這樣,這幾年裡,大家不約而同的遠着懷宇,哪怕他的母親是公主,哪怕這件事其實和他沒有什麼關系。
因而之前,大家或是被家人叮囑過,或是想到了,都不約而同的回避了與故鄉有關的字眼,不想,不經意間,還是被崔二郎這沒心眼的一口道破。
呼喝聲、馬嘶聲好像忽然被這個小圈子裡的某種氣場所隔絕了,懷宇有些不安的看看懷瑾,又看看大家,慶州,也是他現在最怕的字眼,他怕提起那些的大哥,更怕眼前這突如其來的寂靜和莫名的悲涼。
“如今都知道是傳言了,我哪裡有救下大殿下的本事。”懷瑾眸底的暗黑一閃而過,再擡頭時,已經氣定神閑,她朝宮城的方向拱拱手,“這官職,都是陛下的天恩。其實我跟大家一樣,上仰仗陛下恩德,下依賴父輩的恩蔭,如今,也隻有勤學勤練,來回報萬一了。”
扭轉得生硬,但也給了大家一個立時可下的台階,衆人附和說,“是呀,是呀,這不,聽說你決定入營了,兄弟們也都特特跑來準備和你作伴了,這樣咱們今後又可以一起切磋了。”
後半程的閑話,景雲一直沒有出聲,但握在懷瑾胳膊上的手卻始終不曾松開,力道時松時緊,不知道是心情起伏,還是擔心她說出什麼可怕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