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空氣的熱浪撲面而來,衛瓷下意識偏過頭去,在核能防護罩開啟的機械音與一片驚惶的嘩然聲中,他仍死死盯着紅光中央,面色慘白,目眦欲裂。
那艘以“暴風雪”命名的星際重型巡弋艦,正安靜地從内部逐步融解,龐大的艦體脆弱得像一張報紙,一點一點地熔毀,化作飄舞的灰燼。
垂死的星艦,如一顆恒星走到生命盡頭那樣輝煌燦爛,高頻閃爍着耀眼的強光。在動力核心的引力拉扯下,周圍的一切物質都向火海墜落。
追逐着雨中鸮的那兩道身影,頃刻被紅光吞噬。
“天哪,殿下——”
仿佛一記重錘砸在心口,觀禮席上此起彼伏的驚呼與哭嚎,四面八方湧來的機械警衛的齒輪轉動聲,上百個核能防護罩依次展開的嗡鳴,以及在場将領們的怒吼,外界的一切喧嚣噪音流向衛瓷時,都像進入一片真空,他聽不清任何,死死攥緊拳,血從掌心流出也渾然不覺。
“……元帥?!别去防護罩外,您瘋了麼!警衛呢?!……”
艦群深處。
飛行器的殘骸四散紛飛,艾妲從高空墜落,她的發髻散開,海藻般的長卷發在風中飄蕩,裙擺綻放如花朵。
一片飛行器碎片劃過她的臉頰,那張平靜而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一道狹長的血痕,艾妲沒有在意疼痛,徒手捏碎了一罐藏于裙中的推進用壓縮氦氣,膨脹形成的氣旋撐起不斷下墜的身體,她得以浮在空中。
昔日強大而堅不可摧的星艦已布滿瘡痍,仿佛一塊焦黑的煤炭燒到了盡頭,熔毀的金屬中噴湧出熾熱的火焰,明亮的紅光映照着艾妲半邊淌血的臉龐,面對這一片悚然景象,她極輕地笑了笑。
她的兄長,亞倫·佩洛涅特的飛行器比她先一步被擊碎,接着一塊尖銳的艦體碎片穿透了他的左腿,Alpha發出的痛苦凄厲的慘叫聲,就像他以前的獵物,像雨中鸮的哀鳴。
不管人或動物,或許瀕臨死亡的叫聲都是相似的,艾妲有些恍惚地想着。
她曾有一位出色的鞋匠,礦石星人,是個跛子,因為勉強奔跑的樣子滑稽招笑,彼時還是軍校生的亞倫喜歡拿他當射擊靶,欣賞跛子狼狽逃竄時的滑稽姿态。
當艾妲知道他與亞倫之間私下的“遊戲”時,他已經斃命于亞倫的槍下,屍體被機械女侍帶走處理掉了。
自她分化成Omega之後,這位兄長便無所顧忌地拿她身邊的東西取樂,從她種的花到養的外星寵物,再到她的鞋匠。
“你去懇求露西拉姐姐,或者懇求父親吧,你也隻會這一套了。”亞倫用充滿惡意的語氣道,“反正也沒什麼用。”
是啊,他沒說錯。因為她是最年幼的孩子,并且分化成了Omega,所以露西拉與父親憐惜她、寵愛她,但這種憐惜與寵愛連讓亞倫付出一點點代價都做不到。
艾妲閉了閉眼,臉上一片漠然。
兄長的慘叫聲已經消失在熔毀的金屬廢墟中,原來他也會這樣狼狽不堪,醜态百出,在别人的一時興起下淪為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