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橘色的光暈打在地上,給破舊老敗的廢棄木屋上了一層柔軟朦胧的顔色。
臉上幹涸的血迹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不透氣的癢,林顔顔耐心缺缺,目光在地上那人身上掃了一圈。
少年隻露出漆黑圓潤的側邊腦袋,胸膛的顫動似乎完全停止了。
一秒。
兩秒。
林顔顔忍住了想打哈欠的沖動,喪屍應該沒有聰明到會裝死的地步吧?
她幹脆下車,啟動手上的電鋸,一步一步朝着木屋走去。
鍊鋸轉動,上邊粘着的喪屍粘膩的膏狀血塊被重新切割成小碎塊,簌簌往下落。
林顔顔卻突然猶豫了。
她不确定眼前的到底是喪屍還是活人,就算是胸膛沒有呼吸起伏的活人屍體,隻要還沒有變成恐怖的喪屍,她就做不到用電鋸把它切成好幾塊。
猶豫了幾秒鐘,林顔顔決定放過這個暈倒在路邊的倒黴蛋。
她嘟囔一句,“他還活着麼?”十分善良地關掉了滋滋作響的電鋸。
同一時刻,江衍猛地睜開眼,翻身而起,許久不曾進食的身體一軟,踩了個踉跄。
攻擊性被消磨得一點不剩,看起來就像是受了傷,跌跌撞撞站不穩的病人。
林顔顔的手始終放在開關上,最終還是沒按下去。
“你是A大的麼?”她問。
A大是什麼?
眼前有些發黑,江衍用勁站穩身體,思考着少女話裡的意思。
這種身體下墜的感覺對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
林顔顔皺着眉頭,“你…被喪屍咬了?”
喪屍是什麼?
口腔裡的血腥味讓江衍恢複了些許神智,他的聲音因為長時間脫水,顯得像是在沙礫裡磨過一圈。
“沒有。”他回答。
林顔顔确認了一遍,“我想相信你,但這種事不能不謹慎。”
“……”
江衍沒有回答,這個女人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雖然和人血的氣味有微妙的不同,依舊刺激得他神經發狂。
少年看起來像個流浪漢,長長的頭發蓋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的下巴削瘦又蒼白。
他蟄伏着,同時用一種虛弱的外表僞裝自己。
他有沒有說謊,幾分鐘後見分曉。
林顔顔開始說廢話拖延時間,手在外套口袋裡不停掏動,“你看起來像是餓暈的,你很餓嗎?”
江衍:“……”她想做什麼,用食物誘惑他放松警惕?
正當他猶豫着要不要借此近身殺人的時候,林顔顔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我也很餓,忍忍吧,忍忍就過去了。”
江衍:?
林顔顔露出遺憾的表情,臉上黏糊糊的,她忘記口袋裡的紙巾已經用完了。
算了,對面的人隻有衣服還算幹淨,和她也就半斤八兩。
她又問:“我是從A大逃出來的,你從哪裡來的?”
江衍:“……”
林顔顔:“不說話?哦,對不起,我忘記你喉嚨疼了。”
好聒噪,江衍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少年薄而有勁的肌肉緊繃,像一隻随時可以與敵人撕咬的鬥獸。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林顔顔把話題引回到正題上,“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種被咬了還想拉人下水的人,我相信你。”
她到底在說什麼?
江衍沒有貿然回話,他才從那個地方出來,對外面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太陽依舊挂在地平線處,空氣提前染上了夜幕将至的寒意。
不能再耽誤了,林顔顔終于問出了她最想問的問題,“你…認識路嗎?我可以帶你一起出去。”
江衍接着她的話,回答:“認識。”
其實他根本不認識路,來時的路倒是依稀記得一些。
林顔顔沒有表現出自己的興奮,而是頗為淡定地說:“那就上車吧。”
“你載我。”她補充了一句。
她眼也不眨,退開一步距離,緊張地看着路邊遇到的這個怪異少年靠近。
他的衣服很不合身,靠一副優越的骨架撐着,袖管和褲腿都空蕩蕩的。
這人是從哪裡逃出來的奴隸嗎?
林顔顔腦補了一出逃亡大戲,看着對電動車不知所措的江衍,問:
“你不會騎電動車?”
她犯了難,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她不會再随便相信陌生人。
她不可能讓他坐後座的,那就隻能……丢下他?
或者讓他在後邊追?
江衍看了電動車一會,不緊不慢地坐上了黑色軟墊,抓住車把手,仿佛先前的停頓不過是在猶豫是否該上車。
他惜字如金,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兩個人身材都不臃腫,林顔顔坐上軟墊後,中間還空出了許多位置。
她把電鋸梗在中間,還十分體貼地不讓它蹭髒前面人的衣服。
“開車吧。”林顔顔如通乘坐高級轎車的女王一般發号施令,催促着少年開動這輛小小的綠色電動車。
江衍試探性握住了經常被摩擦的地方,輕輕一轉,電動車發動,速度慢得像是烏龜在爬。
他怎麼比她還膽小,不就是載人麼?
林顔顔不禁懷疑這人是不是在搗鬼,抓着車座的右手輕輕點了點少年的後背,戳到硬邦邦的骨頭。
“開快點。”她催促着,“天黑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我們可能會被喪屍襲擊。”
他再不開快點,她可就不會憐惜他的幹淨衣服了。
江衍試着轉動把手,車輛果然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