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送給奴婢嘛?”輕莺簡直不敢相信,語調都在發顫。
“不吃的話——”
“吃!”輕莺急忙接過來,生怕遲一點對方就會反悔。
冰糖葫蘆捏在手裡的那一刻,輕莺的手微微發抖,這麼一串山楂比她想象中的要沉,可能是因為無銘挑了最大最紅的,所以握在手裡分量十足。
糖衣呈現淡淡的透明金黃色,覆蓋纏裹在紅彤彤的山楂之上,像是晶瑩發亮的小燈籠。
輕莺左瞧右瞧舍不得吃,緊緊捏在手裡。
突然間,她發現一個怪事兒……這串糖葫蘆完完整整連糖衣都沒有缺角,可見裴相連嘗都沒有嘗一口。
沒嘗他怎麼就說太甜?
輕莺越想越疑惑,難不成裴相看一眼就知道東西味道如何?那也太神了吧,宮裡的禦廚都得甘拜下風。
總覺得哪裡不對……她眨着眼睛看向正在專注于處理公務的裴少疏,平常大人但凡坐在書案前總是十分專注,今日卻立馬就察覺到了自己探究的目光。
輕莺慫了慫。
裴少疏擡起頭,慢悠悠睨她一眼,輕描淡寫說:“不想吃就還給我。”
那怎麼能行!
話音未落,輕莺就急忙把糖葫蘆塞進了自己口中,半分猶豫都沒有。圓滾滾的眼睛瞅着裴少疏,看那情态倒像是偷吃被發現,于是趕緊最後塞一口的貪吃小狗。
有點呆。
裴少疏唇角揚起微妙的弧度,收回視線,垂首繼續埋頭于公務中。
如願以償吃到糖葫蘆的輕莺細細咀嚼,糖衣在口中濕潤融化,山楂是酸的,在糖的包裹下酸味被覆蓋,吃進口裡最大的感覺就是好甜,甜的膩人。
但她喜歡。
吃完一串糖葫蘆,輕莺忍不住獻殷勤,先是給裴相添滿茶水,又撩起袖口負責研墨,把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貫徹得淋漓盡緻。
與此同時她也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時不時就瞟一眼擱在案上的那封告密信,裴相始終沒有打開看的意思,格外沉得住氣。
不知不覺窗外天已擦黑,淺白的月悄無聲息挂上樹梢,灑落一片銀輝。
輕莺轉身又點燃一盞燈,使屋内更亮,照得寂靜的夜暖洋洋。
為了情報要有耐心,輕莺暗暗想,大不了自己今夜就守着裴相,就不信他一直不看那封信!
呼——
一陣微涼的夜風順着窗子溜進屋。
裴少疏按住書案上被吹動的宣紙,開口道:“輕莺,把窗子關緊。”
無人回應。
轉過頭,原本站在身後的小細作消失無蹤,裴少疏皺起眉頭,正要站起身,突然目光下移,瞥見了坐在地上抱着膝蓋睡熟的少女。
她似乎困倦至極,後背抵在書案腿足之上,腦袋偏靠在肩頭,怕冷所以用雙手抱住膝蓋把自己團起來,單薄的裙衫受風飄起漣漪,她靜靜睡在那裡,像是一朵生長在桌腳旁的小蘑菇。
地上很涼。
裴少疏眉頭皺得更深。
“輕莺,這裡不是睡覺的地方,回自己的屋子。”他擡高聲音。
熟睡中的少女仍舊無動于衷,小聲咕哝了一句什麼。
裴少疏起身把窗子關緊,阻隔蕭瑟的夜風,最後又喚了句輕莺,仍舊沒有回應。
半聲歎息落在冰涼的地面。
書房内室有一張可供休憩的軟榻,平日裡他很少用,裴少疏瞥了眼内室方向,無奈半蹲下身子,左臂抄起少女腿彎,右臂抵在她肩頭,打算将人打橫抱起。
還未用力,輕莺安恬的表情動了動,裴少疏默默收回右手,卻被睡夢中的少女一把抱住胳膊——
裴少疏一僵,又喊了聲她的名字,仍舊沒有反應。
睡熟還不老實,裴少疏抽出被綁架的右臂,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額頭,誰知手指又被她捉住。
他口吻冷下來:“松手。”
輕莺閉着眼睛,委屈巴巴皺起小臉,犯犟一般死死揪住他的手指不放。
裴少疏心一沉,用勁兒抽回自己的手,指尖陡然傳來濕潤溫熱的觸感,輕莺竟然将他的半截手指含進了口中,柔軟的舌尖不輕不重掃在指腹,如同浸濕的棉花環裹。
“……”
某些人睡夢中還要膽大包天。
周圍的溫度迅速降低,地上的寒氣凍得輕莺一個哆嗦,旋即緩緩睜開了緊閉的眼睛,淺棕色的眸子略帶迷離。
她的視線逐漸清晰,對上丞相大人冷若寒霜的臉龐,下意識想開口,驟然發覺自己的嘴被堵住了!
倏地一驚,發現裴少疏修長的手指正壓在她的舌面,微涼微鹹,還有一絲淺淺的青竹香,而他的左胳膊正抵在自己腿彎處,整個人靠得極近,幾乎俯撐在她上方,籠罩一片陰影。
二人的姿勢跟她曾看過的春宮圖幾乎相差無幾。
彼此視線相觸,空氣霎時間死寂不已。
良久的沉默。
“大人,你在對奴婢做什麼……”她半含着指尖含糊不清,語氣透着無辜。